钟宜宦海浮沉几十年,很明白王云鹤这种人在这个时候是不会轻易卖谁的面子的。而郑熹要的这个人却是不应该关进大牢的,得赶紧把这事儿给办了,否则就又是一个漫长的官司了,且对上郑熹与王云鹤二人,是绝无胜算的。
钟宜在书房焦虑地转了几天的圈儿,还是决定回城。
这么件事儿,说大又不大,还不好意思将昔年的旧友们都找了过来使力,他只有自己一个人去办。
当天,钟宜悄悄地回了京,思忖该如何与王云鹤讲这个事。
比起钟宜的焦虑,祝缨现在心情还是比较放松的。
张仙姑和祝大的憔悴她看在心里,着急也没用,他们的难过在于她的生死未卜,现在见着了,也能缓解他们的焦虑,又有金大娘子给看顾着,问题就不大。能联系上金大娘子,金大娘子还捎了一大锅猪蹄进来,就说明郑家、金良还是没把她忘在脑后的。
祝缨把猪蹄分了些给狱卒和牢头,又各拿了两个给老马和老穆,老马吃得满嘴流油,说“后生,能干。”
张仙姑打点了铺盖、衣服之类送过来,祝缨统统没要“这里又是跳蚤又是虱子的,还有老鼠,咬坏了怎么办都拿回去,洗得干干净净的,晒得松松软软的,等我回去洗澡捉完虱子再穿再用。我鞋子有点挤脚了,换双大点的鞋子来就好。”
她拿到新鞋袜替换了旧的,热水泡了脚,重新穿了新袜子,脸上就带出笑影来了。年轻的个狱卒故作老成地摇头道“到底是个孩子这么点子事儿就能叫你笑出来了。”
有热水泡脚,这是牢房里的上等待遇了,祝缨之所以能混到一盆泡脚的热水,自然也是因为对面那个犯人又回来了。狱卒又鞍前马后的一边赚着点“辛苦钱”,一边跟“朋友”祝缨念叨。
祝缨穿好了新鞋袜,在地上跳了两跳,说“差不多了。哎,给我再锁上吧。”
狱卒道“等会儿吧,手脖子都磨破了皮了,你还没戴够这玩艺儿吗你自己有数儿,万一有人来查,你再自己戴上不就行了”
祝缨就站在门边,看着对面搬家。
对门这位“同窗”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今天祝缨终于看到了他的庐山真面。这是一个三十上下的富态男子,穿着锦袍翻出来滚边是皮毛,头上帽子整整齐齐的里面应该是貂毛。一双粉底朝靴,底边干干净净。腰带是银的,连着各种香袋、玉佩之类。
他抄着一双手,被仆人扶进来。与牢头拱手行礼时,手才从手捂子里拿出来,上头还戴着几枚大戒指。
整个人珠光宝气的,眼见的有钱。
他本来在对面牢房里还有几件家什的,什么床啊、桌椅啦、柜子之类。现在回来,又带了新的铺盖,之前放在里面的旧铺盖也是锦绣的,没用过多久,都是好货,拿出来之后都是让牢头拿回家去了。狱卒有点羡慕,说“等会儿我跟老叔也讨一条被子去,你要不”
祝缨道“你们还不够分呢,能给我”
狱卒道“看看么,就算没有被子,有别的剩下的都拿一下。等他走了,这里头的家具啊,也是咱们分。我给你留两件”
祝缨道“你盼我点儿好,我怎么还在他后头才能出狱啦我又没犯事儿。”
狱卒打量了她一下,说“是呢,可也得有借口出去呀他,犯了事儿,是打是罚的,总有个出去的时候。你呢”
祝缨不理他了,下巴挑了一下对面,问狱卒“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呐”
狱卒道“京城有名的咳咳,大官人呐虞立安。都说他是蓝家的一条狗,不过也没人拿到过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