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怎么会”
母女俩几句话的功夫,陈家又要喊冤,他们这回认了人是他们“一时气愤不过,不合失手打死了”,陈家儿子强辩“因这媳妇不贤,骂了我爹娘,自以为是侯府下人的亲戚,就事事要占婆家的先,这也要教公婆丈夫、那也要公婆丈夫都照她的来。又挑剔我娘这也干得不对、那也干得不好,是土包子。我一时气不过,才打了她两下,哪知下手太寸,她竟死了。”
围观的人又一阵嗡嗡,张仙姑气道“放屁掐尖儿好强的人,会跟了这穷鬼家早攀别家高枝去了”
她这声音略有点大,周围有人听了,看了她一眼,又觉得她说得也是有一点道理的。
祝缨轻叹一声,天子脚下的乡下人见过的世面都比别的地方多些,这陈家后生可真会找理由啊
她又看了一眼王云鹤,王云鹤的脸色也微有不快。夫杀妻,减等,如果妻子有咒骂公婆的情况,丈夫再打死妻子,就更难治罪了。王云鹤更知道,这“咒骂公婆”是真的很难找证据的,陈家聚族而居,谁不向着自己族人呢心里同情曹家姑娘的,也不会出头作证的他们还要在这村庄长长久久、世世代代的居住下去呢。
张仙姑紧张地攥着女儿的袖角“老三啊,这是怎么说的”
一旁,甘泽也挤了过来,抽了抽面皮,低声问祝缨“三郎,你看这事”
祝缨抬头看向堂上,王云鹤安静地看着堂下又渐起了争议之声,他心中已有了决断,却又一拍惊堂木,喝令退堂,到底是人命官司,虽然证据也全了、犯人也认了,他还是要与本府少尹等再议一议,才好下最终的判词方显得郑重。
一干人犯、证人都被收押,甘泽拉着祝缨的另一只袖子也不松手,对祝大道“叔、婶儿,我得借三郎说几句话。”
张仙姑道“都不是外人儿,不用避着咱们,有话就说。怎么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大人又是个清官儿,响快人,还有什么难处么”
甘泽只看着祝缨,祝缨将他带到一个避人的角落,低声问道“两家打起来,那人动手了吗你姨父身上有伤吗”
甘泽道“我去问问。”
祝缨道“不要问,要说,你姨父挨了女婿的打。”
“嗯”
“没有伤,就现在把他拖到僻静地方照背上来一棍。”祝缨冷静地说。
“谁缺他家两个药钱”
祝缨道“不想你妹子尸身还埋他家祖坟里,就照我说的做”
甘泽听她这么说,倒也信任她,匆匆跑了过去。不多会儿,又过来,说“当时人乱,肩膀上着了两下,不知道是谁打的,伤倒还在。还用打么”
祝缨道“够了。”
甘泽还要再问,王云鹤重新出来,再一拍惊堂木,一脸严肃地下了判罚陈家后生打死妻子,依律当判徒刑。又说是因妻子咒骂父母,咒骂之事没有证据,但也不能完全不信,所以将这徒刑的年限判去一半。两家各有损伤,互相便不赔偿了,但要陈家好生将曹氏安葬。
甘泽等人听到陈家后生不用抵命,也是不愤,但都不敢争辩,甘泽听到“安葬”想起来祝缨说的“挨打”,忙把他姨父推了出去,说“这小畜牲还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