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自知辩解也是无用,只能盘膝坐地,泰然而处之,静候着自己的处置。但囚室外的官吏尚在彼此争论刑罚,便听到窗外轰隆一声巨响,好似天崩地裂高山倾覆,顷刻间轰鸣阵阵如雷霆如海啸,连绵回响震耳欲聋,竟连囚室的木板都被震得簇簇发抖。
囚室中几人下意识扑到窗口,却见王城外围烟尘翻滚,高耸屹立的城墙已经坍塌了大半,而身着铁甲的唐军正自缺口处鱼贯而入,便如一条蜿蜒闪光的长蛇。
事出突然梦寐不及,扒着窗子的官吏登即惊倒在地,声音抖颤得不成样子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狂呼乱叫的嘶吼了片刻之后,这些官吏似乎恍然大悟,又或者是终于被异象逼迫得疯狂,终于又哭又笑的开始嚎叫
“神通神通那姓孙的有神通啊这是什么神通这是和尚教的,这是唐朝和尚教的”
玄奘法师忍耐不住,只能诵佛一声,低声开口
“阿弥陀佛。施主,这并非什么邪门外道的神通,想来只是攻城的器械而已”
为唐军时他曾亲眼看见士卒搬运包裹严密的口袋,据说便是名为“火药”的神物,摧坚克难,锐莫敢当。
玄奘大师禅心通明,修为愈高愈不为外物所动,纵然对这“火药”的效力颇为惊异,但心境依旧平稳从容。眼见官吏瘫软在地哭号震天,俨然三观崩裂后无所适从,他本有心劝解两句,但思来想去,还是轻轻叹一口气,绕过瘫倒满地的狱吏,推开半掩的房门,悄悄走了出去。
还是赶紧走吧,设若再被孙都督追赶上,那就真是跳进黄河也不清了。
事实证明,纵然没有被孙都督赶上,玄奘大师一样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出高昌后一路向西,随行化缘乞求布施,为人说法消灾,沿途听到的消息却越来越离谱。而今的传闻已经不再限于唐朝和尚与他姓孙的徒弟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西域人民在添油加醋中尽情释放想象力,宣传这姓孙的徒弟神通广力无边,只是在高昌王城外轻轻用手一指,便叫整个城墙都飞上了天
如此扭曲夸张反复渲染,愈演愈不可收拾,等玄奘法师抵达龟兹国时,随行所遇见的老者已经在信誓旦旦向行商们宣扬,称这唐朝御弟和尚的孙徒弟原本是只野猴成精
法师在旁默默听了片刻,终于遏制不住,合掌问礼
“好叫长者知道,这位孙都督虽有大唐国县侯的爵位,但委实与山野间的猴子没有什么关系”
高鼻深目的胡人老头茫然看着他,半日才以艰涩的汉语开口
“什么猴来着”
“老丈,不是什么猴,是大唐的爵位县侯”
“县县什么来着”
“大唐县侯。”
“大什么县侯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