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团干草不是随意团的,扎得跟饭帚似的,很紧实。虽草已被扯乱,但黎上还是能看出它是个草人。草人心口上,还插着一根两寸长的木刺。
东屋,辛珊思换了拖鞋,等了会见黎上还没回,便出来看看。厨房有火光,她眼中笑意漾开。
抬首见珊思站在东屋门口,黎上将手里的草人丢进灶膛,起身走出灶后。试了水温,有点烫手,舀了半盆,又往锅里添了几瓢水。盖上锅盖,端着热水回东屋。
“快去坐着。”
“辛苦黎大夫了。”辛珊思有想过黎上照看她的场景,但没想到这人几乎是事事亲为,转身走向椅子。
黎上把水放到她脚下,就要去抓她的脚。
见状,辛珊思忙踩住拖鞋“你起身,我自己来。”她又不是残废,连个脚还要他给用手搓。
“我给你摁摁,明天就不会肿了。”黎上仍蹲着,仰头看着松散发的女子。昏暗的灯光给她添了分婉婉,瞧着更是柔美。虽感受到了她全身的拒绝,但他依然想要争取下。
“我哪里有肿,明明是胖的好吗”辛珊思瞪了他一眼“快起来。”
好吧,黎上站起。
脚放到盆中,辛珊思看他杵着不动,催到“你也去洗漱。”
“不急,等你上炕了我再洗。”黎上拉了板凳过来坐,目光落在她没后脚跟的鞋上。
今晚就一屋檐下住着了,辛珊思虽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会还是有点不自在。抬手挠了挠后颈,两脚在水里互搓着。泡了一刻,拿布擦干脚,没等她站起,脚盆就被端走了。
看着往外的身影,她无奈笑了,也放弃再挣扎,随他。将擦脚布搁小凳上,她趿拉着拖鞋回里间门。坐炕上一边编着络子一边听着外屋的动静,没多会就打起哈切。
黎上洗漱好,见里间门灯已歇,放轻了脚步,收敛气息,走到灯边调灭了灯芯,也上炕歇息了。
塘山村新来了户人家,没几日,这方村民就都知道了。风笑的嗓门太大了,每日里不是骂痴子就是骂病痨鬼,也就尚没影的大孙子能得他两句好。邻里被他吵得脑壳都疼,上门理论,只没几句就失了耐心呛了起来。
“泼妇,不怪丈夫早死,两儿子一痴一病,全都是被你克的。”
“你个秃和尚,看老娘不撕烂你的嘴”两眉倒吊的妇人,拿了笤帚,狠得像要杀人一样,追着头发稀疏的中年汉子打“敢说老娘丧门星,老娘今天就让你长长见识。泼妇老娘让你见见什么是泼妇”
听着声,辛珊思笑得肚子都疼。黎上也疼,不过是头疼。
风笑自幼随外祖学医,十九岁娶了心悦的姑娘,二十得子,二十二在妻子的帮扶下开了医馆。他本该妻贤子孝一生顺遂,哪想二十四那年先是儿子染疾,再是妻子父母
身为大夫,一身本事,却救不了最在乎的人,眼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死去,又束手无策。悲痛欲绝,几次刀抵上喉,只不甘心。他不甘心父母妻儿死得不明不白对,就是不明不白。
一大家子,连着外祖一脉,仅他一个没有染上恶疾。他试图去沾染过,想切身体会着,对症下药。可怪的是,都没成功。之后他关了医馆,游走四方,看遍百病,甚至去过发时疫的村落,一直在找寻,又一直未找到相同的病例。
泰顺十五年,潦草的风笑来到了石松山。那天白前不在,药庐只他一人,听闻了风笑对妻儿病症的描述,他断他们并非染疫,而是中毒。风笑不信,不住嘴地说自己没得罪过人。
他给风笑配了剂药,半月后风笑又来了,见到了白前。白前早已忘了风笑,根本没将人认出,但风笑却一眼认出了白前。
到那一刻,风笑才知自己得罪过谁,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之后投了他,不求金不求名只求手刃白前。去年剐了白前后,这人也开始放飞天性了。
尺剑得了主子的示意,去厨房拿了把斩骨刀,追了出去。
风笑一顿撵,坐到了中年秃头家门口,哭天抢地“大伙儿都来看看啊欺负寡妇了死鬼啊,你咋就撇下我走了啊你婆娘后代被人爬头上拉屎撒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