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醒来,秦妧愣坐在床上,根本不知自己是何时回的素馨苑,只记得那两碗酒水下肚后,好像说了不少胡话。
想来,是裴衍安排人送她回来的。
按了按发胀的额头,她推开轩窗透气,见窗外皓月千里,浮光跃上藤木架,投下一地疏影。
虫儿静,鸟儿歇,热闹的侯府陷入阒寂,唯有风吹铃铛的叮咚声。
探身看向廊下,暮荷正倚在廊柱上望着月,背影单薄,伶伶俜俜。
其实,她也是个苦命的女子,可再身不由己,也不能僭越了本分。
暮荷,不能留了,但不能全怪她,自己也有责任。
酌情思量后,秦妧于次日一早传来魏妈妈,拿出卖身契,吩咐魏妈妈给暮荷寻个夫家。
暮荷跪在门前,抽泣着说自己错了,求秦妧原谅,可房门紧闭,没给她辩解的机会。
魏妈妈上前,让两个大个儿的婢女将暮荷架起,漠着脸冷笑,“你是猪油蒙了心,竟敢招惹世子。若非大奶奶心软,你啊,哪还有退路”
暮荷哭着反驳“奴婢的心思,是大奶奶勾起的”
“那也要讲究个循序渐进,等取得主子信任,再卖弄手段,谁让你急功近利了”
懒得再多费口舌,魏妈妈将她带去前院后,又在一众婢女中挑选了个秀气安分的,送去了秦妧身边。
素馨苑处理了个婢女,原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可暮荷是陪嫁过来的,就不免引人非议。
在深宅大院,但凡有点头脑的主子,都能猜到缘由,无非是陪嫁起了私心,想爬床上位。
杨氏自然也想到了这点,便在午膳后将儿媳叫来了辛夷苑。
秦妧陪杨氏坐在庭院中,听杨氏聊着持家之道,可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添丁上。
“我这个做婆婆的,不是催你,但能让身边的婢女钻了空子,说明你们夫妻间是有间隙的,回去之后好好反思吧。”
“儿媳受教了。”秦妧为杨氏按揉着肩胛,心里担心的全是裴衍今晚是否会回府,她可不能再让婆母挑出错来了。
为了修复与裴衍的关系,从辛夷苑离开后,秦妧带上老邵,想要前往宫城外等待裴衍下值,即便裴衍有自己的车夫和座驾。
时辰尚早,在途径街市时,秦妧记起婆母的提醒,还特意去往香糕铺,打算买些裴衍喜欢吃的桂花糖糕。
铺子里的食客很多,秦妧让老邵进去购买,自己留在马车内盯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时,一辆青铜柚木马车停在了香糕铺前,排场之大,吸引了不少视线。
秦妧随意看去,见车夫搬过脚踏等在车厢旁,扶着一个妙龄女子下了车。
女子年纪不大,身穿劲装,红艳胜火,透着股英气,一看便是将门世家的小姐。
在路人的暗叹中,秦妧冷了眸光。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肖涵儿。
而随之掀开车帘,笑看爱女走进香糕铺的中年男子,是她的生父,五军都督之一的异性王肖逢毅。
男子三十有五,俊逸非凡,有着岸芷汀兰之韵,在人群中极为耀目。当年也是凭着这等外貌和谈吐,引得敬成王妃不惜一切毅然下嫁。
当然,今非昔比,如今的肖逢毅跻身重臣之列,早已不再依附岳父的权势。
可他真的能用“岸芷汀兰”来形容吗
而恰在此时,拎着纸袋走出来的老邵朝着秦妧的方向咧嘴笑道“大奶奶,蜜糖糕还是热的,您要不要先来上一块”
与老邵擦肩的肖涵儿下意识扭头看向那个方向,当瞧见撩帘的秦妧时,面容一僵,立即看向坐在车中的父亲,发现父亲也看向了那个方向。
复杂的心绪作祟,动作先于意识,肖涵儿朝着老邵伸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