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发觉,他似乎忘了很多事。
湖面上,波光粼粼,是清风的倒影,落叶微微起伏,蜉蝣点在水面。
水中没有他的身影。
他是谢望轩。
谢家的长子必然早夭,那一日夜里阴寒,谢望轩骨髓里泛着寒气。母亲对他说这件事的时候,眉眼中压着哀愁。
有一种方法,能够令谢望轩续命。
道士将符咒刻在一块玉佩上,那块玉在谢望轩十岁那年,被他扔在了谢家庭院中的湖里。
从小到大,谢望轩是被寄予厚望的长子,在他与谢望疏之间,父母一直希望活下来的那个人是他。
于是谢望疏从来不曾得知一魂双体的事情,也不知道,谢望轩可以通过汲取谢望疏的生命,苟活在这个世间。
甚至可以借助阵法符咒,夺舍谢望疏的身体。
谢望轩从前不屑于这样做,他生性淡泊,对于名利,财富似乎都没有太多的在意。他像是孤傲的从天宫坠下的月,是如玉一般的君子,是家族合格的继承人,可他似乎对拥有的一切毫无执念,因此可以轻易割舍,不曾畏惧死亡。
直到那天夜里,谢望轩怎么都提不起力气补全那副画。共感传来的情绪,喜悦而满足,他的弟弟代替他,怀着满腔欲念,欢欣的与本应属于他的妻子拜堂成亲。
那一刻,谢望轩突然开始惧怕死亡,原来死这样孤独,像是孤寂的夜里,他只能坐在桌前,虚弱无力。
他明明已经绣好了另外一半的嫁衣,他答应了奚依儿,要与她幸福美满,白头到老。
他答应过的,怎能食言。
是一瞬间的贪婪压倒了理智。
让他生出了恶念。
身躯腐朽,他的灵魂穿过紧闭的房门,走到了宾客聚集的庭院。谢望轩似乎忘记了什么,鬼在刚死的时候,尚未察觉到他已经死去了。
谢望轩以为,他与宾客把酒言欢,在宾客的一声声祝福中笑得甜蜜痴傻。在他的内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欲念驱使着他,有一个声音不断在他耳边诱哄,他的娘子正在婚房中等着他,乖乖的坐在床榻中,含羞带怯,等着与他洞房花烛,共赴巫山。
谢望轩推开了门,他的妻子貌美,羞怯,穿着他缝制的嫁衣,比他幻想中更美了百倍。
他忍不住同她说话,可奚依儿好像生气了,不愿理他。谢望轩不住的哄着她,哄着哄着,就忍不住亲吻上她的后颈。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论谢望轩想对她做些什么,都是合情合理的,是妻子应该承受的义务。
她哭得好厉害。
谢望轩眼眸前像是蒙了一层白纱,察觉不到异常。
怎么办,她越哭,他就愈想做更过分的事情。
他好像要坏掉了,想要她和自己一起坏掉。
谢望轩一开始,以为他只要得到一场属于自己的洞房花烛就会满足。
后来他才知道,人永远不会觉得满足,鬼更是如此。
谢望轩原本应该到此为止,就这样消散的。可前提是,他一直纵容的弟弟没有继续假借他的身份,强逼兄长的妻子,欺辱她,做她不愿意的事。
谢望轩看着空无一物的湖面,记起了所有。
他已经死了。
但他也可以,继续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