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别的干不来,但在这种精密控制方面倒还挺有心得的。
之前在实验室里取用毫克级的药品我也能轻车熟路一步到位,利用简陋的实验仪器控制恒定的条件更是我早期在实验室里不受重视时学会的特别技巧。
过去所积累的那些经验全部都是我现在的底气,反正锅和坩埚看起来也没有本质的区别嘛
锅里的水渐渐滚开,夹着米浆在液面翻开一个又一个白色的液泡,肉的香气和香菇的清香在空气中调和,撒上鸡精和胡椒,让锅里的味道达到美妙的平衡,在出锅前一分钟撒上碎生菜叶,让蔬菜的清香也融合进那其中,而短暂的加热不会破坏青菜清脆的口感,给整个瘦肉粥的口感也增加了一点层次。
趁着煮粥的间隙,我顺便在旁边做了个简单的拍黄瓜唔,姑且叫做拍黄瓜吧,虽然日本这边用的菜刀都是那种细长的小刀,根本没办法完成“拍”这么高难的操作,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用滚刀把黄瓜切成小块。
考虑到切出来的黄瓜切口整齐,不像拍黄瓜那样能靠不规则的边缘留住更多的料汁,所以在调味的时候,我特意将料用得重了一点,以此稍作弥补。
配合瘦肉粥的口味,黄瓜的料汁我做成了酸辣口,这样的味道清香开胃,与稠粥最相称。
这样一顿简单的早餐就算做成了。
店家的女人先前还对我这边的情况不屑一顾,待粥的香气飘出来时,她的目光就忍不住地往我这边瞟,后来干脆地凑了过来,问我做的这是什么。
她看着那锅粥的眼睛直放光,那不是普通的对食物的渴望,我能认得出来,那是种对料理的热情。
能用自己的菜吸引其他料理人的目光,这对于我来说实在是件让人开心的事。
于是我心情很好地问了句要尝尝看吗
我和她就借着一勺粥的由头聊了起来。
她的确是个料理人,从十六岁开始在长野市的料亭当学徒,二十五岁的时候出师独立,开了一家自己的小店。
是的,她有一家自己的店,不是这里的温泉旅馆。
她的名字是加濑惠子,是旅馆现役主人的大女儿。
这让我稍微有点意外,因为惠子是古美门的委托人,据说会出现在这里是要和弟弟妹妹做遗产的分割,现在加濑正雄先生病重卧床,这个时间带律师回家的孩子,实在很难能让人完全不产生偏见。
她问我是否也会觉得她这样做太冷血无情了,毕竟躺在床上那个男人是她父亲,跟她争抢财产的人是她的弟弟妹妹。
我说我一个外人评价不合适吧这种事情是你们家庭内部矛盾,就算要闹到法庭上,有资格指指点点的也只有知晓事情全貌的律师和法官。现在我对什么都不了解,只会产生偏见哦偏见这种东西有什么说出来的必要吗
加濑惠子怔了一下,然后笑了。
她说你这个外国小姑娘还挺有意思的哈。
她主动给我讲了她家里的事,当然,是站在她自己的视角讲的。
她说这家温泉旅馆其实原来的经营者是她的外公,她爸加濑正雄是入赘,结婚的时候说得好好的会帮妈妈好好经营,结果在外公去世之后就完全变了副嘴脸。
那个时候她妈妈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还要没日没夜地经营旅店,而那个男人就在旁边坐享其成。母亲气不过,想跟这个男人离婚,可繁冗的日常让她甚至抽不出时间跟那个男人扯皮。
所幸加濑正雄虽然不干活,却也没给旅馆惹麻烦,既然没有时间去商讨离婚的事情,要强的加濑女士就干脆把这个男人当成一个死人。
惠子懂事得很早,一直都在帮妈妈分担家务,但过分疲惫的生活还是压垮了那个女人,在惠子十二岁的时候,她失去了母亲。
然后她成了“母亲”的角色。
加濑正雄姑且接手了旅馆的经营,而大部分的家务和照顾弟弟妹妹的重担就落在了当时还只是个孩子的惠子身上。
她被压得透不过气来,她跟那个男人争吵,她求着他多做一点事,但换来的只有那个男人的暴怒我一个人赚钱养你们三个已经够不容易了吧,你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那场争吵让惠子对这个家彻底失望了,于是在十六岁那年,她收拾好了行囊,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这家旅馆。
之后的二十年里,她一次也没有回来过,倒是家里的弟弟妹妹,听说她在城里开了店之后不止一次地跑去找她要钱,说家里的旅馆经营不善,说加濑正雄身体不好,需要她来支援。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稍微停了一下,然后问你觉得我该出这笔钱吗
我想了想,回答你要是问该不该,那我肯定会回答不该,从理性的角度来看是这样的,你才是被亏欠的一个,你没道理一直付出,你出了钱也不会被感谢的,只会被他们持续不停地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