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墨封到底是几时离开的,黛玉也不清楚。
她原以为他在身边,自己肯定睡不着,谁知没多大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睡眠一向很浅的她,这次竟然睡的很好,直到天都大亮了,她才悠悠转醒。
旁边的人已经不见了,就像是从来没来过般,只有淡淡的雪松气息,才能证明昨夜的事都是真实发生的,而不是大梦一场。
黛玉起身穿衣,紫鹃端着铜盆从外面进来,服侍黛玉洗漱、挽发、上妆。
黛玉坐到妆台前,从铜镜中瞅着身后的紫鹃,问“你昨晚听到什么动静不曾”
紫鹃眼神茫然,“没有啊。”
“真的不曾”
紫鹃诧异道“确实没有,姑娘,可是昨夜发生了什么”
黛玉摇摇头,道“没有就罢了。”
今天要上学,黛玉去贾母那里吃过早饭,就跟着众姐妹一起去了。
她们学的东西有别于男子,上午教的是女戒、女德、女训,学完了也不会学别的,嬷嬷会让她们背诵,背的一字不落后再默抄,抄完还要说自己的感悟,每天都是这个流程,没什么新奇。
下午教的是礼仪,画画、化妆、女红、算术等实用课,学完一项,就学下一项,前段时间刚教完礼仪,今天下午开启的新课是女红。
女红是女子的必修课,府里的其他姐妹从小就接触培养,教习嬷嬷也知道,直接开始教一些繁复的技艺。
这可就难住了黛玉,她基础都没入门,怎么跟得上嬷嬷的进度,不过一会儿,众姐妹已调好鹏凳,准备在绣架前开始刺绣了,黛玉还在茫然的看着手中的绣针。
按理说,她的这种情况,举手跟嬷嬷说声便是,但她性子要强,不愿在其他人面前露怯。
拿着绣针试学半天,手指被扎了好几下,都出血了,却依旧对绣架上的花样子无计可施,最后,只好推说身子不适,告假回去了。
她回到房间,想到学堂的事,心里颇为郁闷,打发紫鹃、鸣环、珠翠她们去干别的,一个人往园子里逛。
近来天气好,牡丹花开的正艳,一簇簇一团团,围着石子路和假山附近,娇红素白、淡黄雅紫,形形色色,雍容华贵,美极了。
黛玉便顺着石子路一边赏花,一边散步,走着走着,遇到一簇旁生的及人高的花枝,她小心的绕过去,就看到前方路上蹲着一人。
那人背对着她,一副富贵公子的打扮,上面穿着身大红底的金莲纹绸缎袍子,因为蹲着的姿势,下身粉蓝裤子的边边隐约露出来。
黛玉定睛一看,唤道“二哥哥”
贾宝玉转过头,见是黛玉,神色颇为惊喜,又想起什么,问道“妹妹今日没去家学”
黛玉“嗯”了一声,走过去,看到贾宝玉身旁有一个竹篮子,篮子里盛满了各色的牡丹花,他左手还拿着一个剪子,刚才在干嘛,已经不言而喻了。
“二哥哥,”黛玉颦了颦眉,道“这些牡丹开的正好,你何故要把他们剪下来”
宝玉忙笑道“妹妹听我说,我剪它们,是用来制胭脂膏子的。”
听到此话,黛玉倒有些好奇,她只知道,胭脂可以从外面香料铺里买到,有很多种质地和味道。譬如花香的、果香的、草木香的,每一种又有许多分类,像是花香类胭脂,就分成浓郁型和淡雅型,浓郁型的,以玫瑰、牡丹、蔷薇为主要调香元素,淡雅的,则是以百合、荷花、茉莉为主。
像她惯常喜欢用的,是草木香的胭脂,据说是用沉檀、琥珀、苏方木等制成的。
黛玉蹲下来,从篮里拿起一支牡丹花,和正在枝头上的牡丹花比对着看,问“二哥哥,你真会制胭脂吗”
不是她怀疑,而是贾宝玉是男子,她实在想象不出,他会制这些女孩子用的东西。
“这有什么难的,”宝玉扬唇一笑,道“妹妹要是不信,不如去我那里看看,我那儿有现成制好的。”
黛玉惊诧道“你不怕舅舅舅妈发现”
宝玉狡黠道“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他把剪子放在花篮里,提着篮子在前面引路,不多时,就到了荣禧堂。
荣禧堂的正房是昔日荣国公贾源的住处,自从荣国公仙逝后,每天有丫鬟收拾,保持洁净。
但五间大正房,却一直是空着的。
这是因为后辈没一个显身扬名到能光宗耀祖的。
贾赦不争气,只继承了爵位,贾政还好,但他的从五品工部员外郎,是皇上念及荣国公,赏赐的官。
所以府里,也是贾政当家。
如今,贾赦住在贾府东角门,平时也甚少露面,而贾政住在荣禧堂附近,只待有一天子孙辈有了出息,他就可以搬进去住。
这也算是对祖宗有个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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