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拉虽然因为玛格丽特的石头拥有了自我意志,但归根到底,她现在的身躯还是依附于克拉克的梦境存在的。
就像当初面对那片幽暗的森林心怀恐惧却无法移开目光,只能听从她父亲的命令的女孩一样,克拉克对莱拉的掌控是缠绕在碎石上的藤蔓,在石头想要向下滚落的时候,却发现下方都被那些藤蔓困住了。
克拉克的手掌高高举起,只要往下一落,他就能在自己的女儿倔强的脸上来上一耳光。他的五官挤在一起,原本如阿波罗般英俊的面盘此刻只剩下嗜血的狰狞,无能的父亲常会将暴力施加于子女身上。
但他还是没打下去。
克拉克的巴掌在靠近自己女儿那张脸的时候颤抖了一下,他两根手指捏住莱拉的下巴“我只是想回到过去而已,莱拉。”
“难道梦想着露易丝平安无事,希望大都会没有变成废墟,所有人都像过去一样幸福快乐是错误的吗”
克拉克崩溃地朝自己的女儿咆哮道“我的愿望就只有这个而已,我从来没希望过统治世界。就是这样普通的愿望,在你看来也是不该存在的吗”
这个男人在他的梦境中从未有过成为这个世界统治者的想法,他没有那些庞大的野心和贪婪的欲望,甚至也没梦想过自己拥有很多不切实际的东西,比如金钱、权势、长生
和大多数人类比起来,曾经拥有一切的男人的愿望太过朴实了,像是沙滩上不起眼的小石头,没人会觉得他的愿望有什么了不起的。
在他的愿望里成长起来的梦境,克拉克还是星球日报中的员工,他拥有一个在大都会中很常见的家庭,有一直爱着的妻子和逐渐长大的女儿。而他在女儿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可以退出自己的另一份事业,脱下那红色的披风。
等待着岁月染白他的黑发,皱纹爬上他的面庞,他会一直牵着露易丝的手。露易丝哪怕在岁月的摧残下也依然很美,她咖啡色的头发刮过他粗糙的掌心,已经年迈的妻子笑着看着他切开那份苹果派。
他们会坐在沙发上,克拉克靠着他的挚爱,用叉子拿起冒着热气的苹果派塞进嘴中。在他们的对面,公寓的电视机屏幕中,他那已经成为这个世界新的保护者的女儿会坦然地看着镜头,向大都会市民保证下一年也依旧会如此美好。
露易丝会骄傲地看着屏幕,和他说起莱拉今年又救下了多少人,阻止了多少次灾难。在克拉克将手中的叉子放下之后,他们会怀念着聊起她小时候的那些糗事,然后又将目光投向电视机那里。
他们已经很老了,老得很难靠自己走出公寓的门。
克拉克会使用拐杖,另外一只手倚靠在露易丝轮椅的把手上。但他仍旧会每天都买一束花给露易丝,原先那束花是他飞到世界各地买的。
露易丝收到的花朵永远正值花期,因为她有一个能满世界地跑来跑去的爱人。
春天是纽约的郁金香,饱满的花瓣像是女士优雅的裙摆,露易丝会把它放在工位上的花瓶中;夏天是英格兰的玫瑰,红色的花炫耀着自己的衣裙,在他们两个亲吻的时候会在略加羞涩地落下一片花瓣;秋天是新泽西的向日葵,露易丝会打趣这朵花的脑袋会不会追着克拉克转
冬天的时候,从南半球举着花束回来的克拉克会对她说“想去看考拉吗”
但他已经变得老迈了,甚至连超能力也没剩下多少。克拉克如今只能提前订好楼下的花束,每天呼哧呼哧坐着电梯从一楼来到顶楼,将那束花塞进露易丝的怀中。
他们两人看着桌子上的那瓶花倚靠在一起,说不清楚谁是谁的拐杖。等到其中一朵花的花瓣上有暗黄色出现的时候,他们会一起陷入永眠。
孤独的星星不惧怕苍老,也不惧怕死亡,他恐惧着一切逝去而他一人站在原地无法前进。
所以他甘愿在这颗蓝绿色的星球上永远地闭上眼睛,沉醉在不再孤独的梦境中。
但如今这一切都要被莱拉毁了,克拉克看着自己的女儿,她拼死反抗的样子映照在他的脑海之中。他当然可以利用自己对于梦境的掌控,逼迫莱拉杀死那些梦魇,让一切再回到当初。
已经知道一切的莱拉是不可能再陪他玩过家家了,她会变成这个梦境中最危险的不可控因素。
可能是因为他沉默的时间太长了,还在用力挣扎的莱拉啐了一口说“你说的太冠冕堂皇了,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