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郡侯也沉下心来,对母亲道“阿娘,辛家我是绝不会去的,得罪了他们,大不了日后永不来往就是了。”
陈国夫人听后,愈发对他感到失望。亡夫留下的几个儿子里,他的资质最是平庸,仗着是嫡长,才坐上今天的位置。他没什么远见,且也不懂筹谋,即便你为他操碎了心,他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气不打一处来,陈国夫人缓缓点头,“好好好好得很。今日不与辛家来往,将来不与朝堂上的皇帝来往,看来我们韩家出了个痴情种,要为个妇人,与全天下为敌了。”
这话对一个有爵在身的人来说,无疑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脑门上。
武陵郡侯成了困兽,冲口道“阿娘,那你要儿怎么办果儿被她们欺辱成这样,她犯了什么错不过是喜欢儿罢了”
他冲着母亲抬高了嗓门,还是生平第一遭。
陈国夫人显然没想到,惊讶过后反倒冷静下来,仍试着游说他“你若是个贩夫走卒,她还能看得上你吗正因辛二娘子对你有意,你才成了第一个她能接近的高官,今日是你,明日换成张三李四,她必定也是这样打算。儿啊,这种伎俩你不曾见过,我却见得多了,踩着主人的肩一步步爬上高位,最后取而代之,不正是这些下作人的算盘吗。你听阿娘的,这件事我来处置,人不宜留在长安,须得远远送出去。你若是愿意去辛家赔罪,那是最好,若不愿意,我来出面周全。这长安说大大,说小也小,辛家家主升任了右相,你们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若因一个婢女起了嫌隙,大大地不上算。”
果儿一听,忍不住惊恐嚎哭起来“郎君,夫人要将我卖给胡商,卖到波斯去,你救救我吧。”
陈国夫人见她这样愈发恼火,更确定这是个祸害,在辛家时夺主人所好,要是留在侯府,母子之情也会被她断送。
结果她那好大儿,是个头脑简单的糊涂蛋,被她这么一呼喊,章法全没了,倔强道“阿娘,我不会让你卖了果儿的。阿娘要是想处置她,连儿也一并处置了吧。”
患难与共上了头,连自己都要感动了。武陵郡侯大有豁出去的意思,一把将果儿护进了怀里。
陈国夫人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抽搐,站起身,定眼看了儿子半晌,“大郎,你可是决定了,要留下这贱婢”
果儿紧紧攀附着武陵郡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男人呢,这种时候责任心爆炸,他紧紧手臂以示安抚,然后对母亲说是,“儿要留下她,请母亲成全。”
缓缓长出一口气,陈国夫人重新坐了下来,“还好,我不止你一个儿子。这郡侯的爵位,是你父亲拿命换来的,不是你的功绩,传给哪个儿子都一样。你一定要留下她,那就留下吧,但我事先同你说明白,家中爵位一辈辈往下传,绝不能传到婢生子的手上。”顿了顿又问,“你的心意还是不变,是吗”
武陵郡侯也在赌,他赌母亲不会真的因为这件事,就放弃他这个儿子。略挣扎了下说是,“儿的心意不变,定要和果儿长相厮守。”
陈国夫人说好,“我成全你们,但今日起,你不是我韩家的子孙,所做的一切,也不和我们韩家相干。韩煜,我会入大内面见圣上和皇后殿下,呈禀你不孝不悌,忤逆父母,上疏免去你郡侯的爵位,改由二郎承袭。为了一个不入流的女子,弄丢自己的爵位,你好好想想,值不值得。”
亭中的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样地步。
韩煜呢,倔脾气又上来了,负气道“听凭阿娘安排。”
果儿自然是感激又感动,心想自己没有看错人,也坚信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感情天底下哪有斗得过子女的父母
她在等着,等陈国夫人妥协,哪怕不即刻给与名分,先收留下来,安排个住处也好。
可谁知那位陈国夫人刚毅,二话不说便往外走,边走边吩咐身边人“给我取诰命的袍服来。”
韩煜愣住了,他茫然看着母亲去远,心里犹豫起来。边上的仆妇又在规劝“阿郎,快向老夫人认个错吧,若是真闹到圣上面前,就无可挽回了。”
可他站着没有挪步。母亲虽然威严,但一向溺爱他,他并不相信她真的会进宫,料准了她只是在吓唬他。
于是横了心,像以前母子间赌气一样,带着果儿回了自己的寝楼,替她上了点药,甚至好生温存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