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又招来一脚飞踢。
辛道昭的嗓音高亢,大声斥责,整个厅房都有隆隆回音,“你们听听,他说的什么鬼话让我发落,怎么发落,由着你写放妻书吗你这酥油糊了脑子的混账,原配夫人比不上不知廉耻的贼妇人,你是疯了吗”
家主一向是温文尔雅的人,毕竟诗礼人家出身,不到恨极时候,绝不会这样辱骂一个未出阁的女郎。而如今,这好好的家就要因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蒙羞,因那不相干的人散了。还好胡四娘子不在,要是在面前,怕也逃不过他一顿好打。
辛重恩愈发低下了头,那句“但凭伯父发落”里,根本没有回心转意的迹象。他只是没有胆子光明正大说出口,便用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让郑氏知难而退,这比直截了当的放弃,更让人觉得恶心。
居上很替五嫂叫屈,几年前五兄迎娶五嫂,明明两个人也曾惺惺相惜,形影不离,怎么成婚五年,就变成了这样所以郎子口中的甜言蜜语,到底有几句是真的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操持家业,到最后不及外面女郎的一滴泪。她一直以为辛家儿郎人品上佳,懂得礼义廉耻,现在看来,好像太过自信了。
居上站了出来,“阿兄,你别让阿耶为难,这放妻书究竟写不写,你自己拿主意。”
辛重恩抬起眼,为难地望了望她,那眼神里包涵了很多不可言说的心思,最后也只道“阿妹,这件事你们都别管。”
郑氏彻底死心了,转头吩咐身边婢女“取笔墨来。”
家里一众人都眈眈望着辛重恩,弋阳郡主道“小郎,你不能这样。当初银素生和月,曾九死一生啊,你如今说变心就变心,好让我们大家心寒。”
辛重恩垂头丧气,半晌才道“我也想与她断了,可是断不掉,我不能对不起她,她为了我,与家中兄弟姐妹都不来往了。”
“所以你也要学她,和全家断绝来往”辛道昭怒不可遏,指着他的鼻尖道,“你不能对不起她,却能对不起你的发妻,难道与你拜堂成亲是罪过,还是你以为给了名分,就该对你日后一切的荒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告诉你,我辛家没有你这样愚蠢的子孙,你若是和离了,就自请除籍吧。从今往后与辛家一刀两断,我不管你是入赘还是养外室,就算你横死路边,也与我们全家不相干,你细掂量掂量”
这话说得很重,也确实让辛重恩两难。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自出生便高人一等,凭借的不就是身后的家族吗。他年少得志,有机会崭露头角,也是靠着祖荫和宗族名望。如果真的自请出籍,这一身功德尽毁不算,还要抛下家人和亲情。
他惨然望向家主,喃喃央求“伯父,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他所谓的网开一面,无非就是想破例迎胡家那女郎进家门。辛道昭厉声道“你上有长辈,下有子侄,左右还有兄弟姐妹。我问你,你怎么好意思生出这等非分之想你又有何德何能,让我为你破除家规,违背祖训”
这下子他面红耳赤,再也说不出话来了。郑氏旁观了半日,心凉到了脚后跟,向上央告道“伯父,阿娘你们就准了,让我走吧。”
李夫人到底一万个舍不得,切切道“好孩子,还是再缓缓吧,眼下都在气头上,别做了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我这就派人给你们父亲送信,让他回来处置这事”说得心头打突,捂着胸口叹息,“真是恼死我了,五郎这孽障,好好的,生出这些事端来”
居上倒觉得,再多挽留都是无用功,五兄的心既然回不来,就不该继续让五嫂憋屈着。
于是直截了当去问五兄,“那个胡四娘,到底有哪里让阿兄留恋她是长得比阿嫂美还是才情比阿嫂高”
辛重恩缓缓摇头,茶阳郑氏的女郎,都不是庸俗的女郎。她们行止得体,饱读诗书,但也因为太过端庄,丧失了女子的婉媚和情趣,相处日久,难免会觉得味如嚼蜡。
只是这种话,怎么对未出阁的妹妹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