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那边的雨下得很大,你们都注意安全。”景淮的嗓音失去了几分悠哉,每一个字都透着谨慎,以及对她态度的揣度,最后补了一句“我在这边很好。”
视线里是满满一排新上市的人气言情小说,看着它们,明寐想到的却全是电话对面的人,自己的心思被对方猜到,她故意说反话“谁问你了”
这样的吐槽如以前一般,似乎让景淮放松些许,他笑了一声,回应。
“嗯,只是我想告诉你。”
明寐握着手机,听着,唇线动来动去,忍着翩然情绪。
她和景淮通话的次数非常有限,每次也只能说几句话就挂断,他们尚且还能正常沟通,而老爸那边,明寐根本不敢提有关那对母子的事。
于阿姨走后,老爸就一直陷在消沉里,日子还照常过,只是脸上少有笑容了。
看到他这样,明寐的心也跟着疼,但她觉得,一定会过去的,用时间一点点抹去他们曾经存在的痕迹,这些年那么多困难老爸都走过来了,这点事,算什么。
于曼香被景淮的富人生父接走,明实已定的婚事被他人插足,于曼香毫不犹豫的态度,混在一起或惋惜或戏谑,传遍了整个小区,连她走在路上,都能感觉到那群打麻将的阿姨用余光瞥她,然后窃窃私语。
好心的还回来劝说几句,其余人在背后如何谈论,还未可知。
明寐第一次觉得,成为其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细想下来竟然这么膈应痛苦。
因为一点小事就装肚子里的性格,这点闲言碎语弄得明寐反复琢磨,越想越不舒服,生气就喝了好多水,一会儿就得跑厕所,一晚上也没怎么睡好。
刚走到卧室门口,被一声骂话叫住脚步。
“混账”
明寐愣住,顿时不敢呼吸。
她扒着门框,探头过去,视线过了一会儿才适应昏暗视物,借着月光,瞧见老爸站在客厅的落地窗边。
宽厚的后背打下一大片阴影,他举着手机,面对窗外,嗓音忍着那么多愠怒,“太不是东西了”
明寐哪见过爸爸这样骂过谁,顿时对来电人,以及电话内容产生好奇,一股莫名奇异的感觉在心里,但说不清为什么。
憋着想如厕的欲望,明寐悄悄后退,返回到床上。
之后的一段时间,明寐眼见着老爸身上的愠气越来越重,人也始终沉闷,问也不告诉她。
她料想,爸爸工作室并没有遇到不顺,除去邻里街坊的议论,会不会和他偶尔接的那通电话有关。
但只要老爸不开口,她就无从得知答案。
她永远忘不掉那天。
6月14日,下午16点44分。
之后多年,明寐夜夜阖眼都害怕梦到那个午后。
好不容易停了雨,太阳大得出奇,特别热,烤得学校的橡胶跑道都发着股焦味,身上的校服半袖闷着汗,每栋楼都带着空调室外机的嗡嗡转动声,在热浪下扭曲形状。
下午的课昏昏欲睡,面前待订正的卷面在明寐视线里忽糊忽清,教室后排站着几个防止自己犯困的同学,黑板一角堆着今日各科作业的内容。
这一切都与往常每一天小异大同,会因为今天放学还要留下值日而烦躁,会因为作业多而无可奈何地压缩晚上玩手机的时间,会猜测今晚老爸会给自己做什么好吃的。
在日落之前,一切的一切,都与往常无差。
太阳染上血色,灿烂的晚霞正待上场,都市临近下班时分,逐渐伴着燥热纷扰起来。
因为班主任找她有事,今天竟然很幸运地躲过了值日,站在老师办公室里,听着窗外远处操场上男生踢足球的喝叫声。
一切的一切,都与往常无差,甚至还有些小窃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