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周遭的光怪陆离都被虞别夜的手掌隔绝,他有些轻颤,护住她的姿态却强势而绝对。
玄衣如夜,凝禅便似被包裹笼罩在这样密不透风遮天蔽日的夜里。
凝禅什么也看不见,她眨眼,眼前也只有一片近乎绝对的漆黑。
这样她反而不愿意闭上眼。
有睫毛与手指摩擦的微痒自掌心传来,虞别夜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一瞬。
那样细微的痒好似从他的掌心皮肤一路蜿蜒,划过五脏六腑,直至心底最深处。
虞别夜静默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凝禅的脸本就很小,在他的掌心的对比下,甚至还没有巴掌大,显得愈发娇小。在遮住了她的那双漂亮清冷的瑞凤眼后,她周身原本的那些强势都被遮去了小半,竟是显露出了几分茫然和平时从未有过的脆弱。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卸去了那些笼罩在她身上的光环。
不再是合虚山大师姐,不再是每一次历练行动的领队,也不再是他历经劫难的时候,为他驻足,再站在他面前的一抹他甚至不敢伸手的温暖。
虽然她未必真的需要,但他终于也有机会,为她遮去一点风雨。
就像是他小时候呵护照料过的那株六初花,看似纤细娇弱,却纵使风雨飘摇,也始终绽放不败。
可纵使那株六初花不需要,他也甘愿在电闪雷鸣的黑夜白昼,守护在它身边。
他不想让它淋雨。
正如此刻,他也不想看着她被坠入小世界的甬道中无尽的妖煞气侵扰。
这可能是他此时此刻,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
所以他不惜代价。
虞别夜的眼瞳中流转着金色,如果凝禅的目光此刻能穿过虞别夜的掌心,便可以看到,他的瞳孔已经变成了一条近乎竖着的黑线,而他披散在身后的长发更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下而上变成纯然如月光般的银色。
他的肤色比平时更白一些,这种白仿佛玉石之色,便显得他眼角蔓延开来的银色鳞状纹路清晰可辨。
杀余梦长老时,他没有化妖。
被虞画澜在雨夜之中以冰锥钉穿四肢时,他也没有化妖。
但此刻,为了缓解凝禅这一刻的痛楚,让她不要这么快就再次破境,以免以后根基不稳,虞别夜却几乎是没什么犹豫地露出了自己最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妖态。
有银白如琉璃色的鳞片顺着他的手臂开始生长,光线偶尔变亮的一隅,惊鸿一瞥,才能看到,原来将凝禅几乎密不透风地覆盖住的,哪里是虞别夜身上的玄衣,而是自他身后生长开来的,巨大的银黑色羽翼。
虞别夜垂下一只手臂,鳞片覆盖之下,他的肌肤不知何时已经浸透了鲜血,但他神色宁静,对如此刺骨凌迟般的痛仿若未觉,只是小心地用小指轻轻勾了一圈凝禅散落的发尾,像是质疑要留下什么一般,在指节上绕了一小圈。
许是这个不算是怀抱的相拥太过温暖,也许是这段时间真的透支太多,凝禅一个恍神,竟然沉沉睡了过去。
无数纠缠交绕的妖煞气之中,某一个瞬间,虞别夜也终于闭上了眼。
在他们坠落的身后,一道身影自虚空之中浮凸出来,正是虞画澜。
他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容,在七道冲天的煞气阵眼的背景下,显得格外违和。
“有意思。”他盯着脚下以妖气漩涡凝结出的小世界甬道,似是已经察觉出了什么,自语道“没想到,此处竟是一个真正的幡中世界,也不知我进入其中,会以什么样的身份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