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处理完毕,尸体明天早上会被发现,作为醉酒后为呕吐物溺死而被记载。”那阴影中的人影答道,又顿了顿,“门主,容属下不解,那路过的驱鬼人虽然名声不佳,也有人命债在身上,但他在江南还算乖巧,并未犯了玉壶春的忌讳,为何”
乔逢雪只笑一笑,没说话。
那人却立即低头“属下僭越了。”
“退下吧。”
乔逢雪双手交叠,遮住了小半面容。他凝视着摇曳的烛火,思考着最近的人、事,以及那看似无常却又有规律可循的命运。
最后他笑了笑,对着前方虚无自言自语“若有阻碍,铲除便是,何须大费周章,为他人改变自己”
“表妹真是天真可爱极了。”
商挽琴正在想退一万步,就算那个骗得程镜花死亡的渣男现在、立刻、马上暴毙好了,难道不会有第二个渣男
这世界上艰难险阻千千万,哪里可能全部避开。自己有本事克服、跨越,才是最重要的。
她决定帮程镜花支棱起来。
不过在那之前,她先体会到了,为什么乔逢雪说程镜花实力深不可测。
那一天,商挽琴出门溜达。她听说金陵城里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很可能是小鬼作祟。在这个有鬼的世界里,玉壶春能阻挡绝大多数恶鬼,但对那些奇奇怪怪的小鬼也无可奈何。
说到底,鬼诞生于强烈的感情,有人的地方就有鬼。
那天早些时候,商挽琴得到了辜楼主的表扬,说她“法术进步明显,可以尝试一些有难度的驱鬼任务了”,于是她冠冕堂皇地带着芝麻糖出门了。消灭恶鬼后,鬼气可以用来喂给芝麻糖,让它的冠羽更快长成。
那只鬼是一只巷鬼,是一种在人气旺盛、道路复杂的地方很容易形成的小小恶鬼。人们通常会恐惧那些黑暗的、弯曲的、蜘蛛一样的道路,而这些道路里也确实会发生不少恶性案件,很容易积累起怨恨、绝望、痛苦这些负面又强烈的情感。
商挽琴特意挑了晚上去;阴气重,鬼更活跃。
白天她调查过,这里很多人都说,最近傍晚回家时,经常听见背后有人叫自己,但回头时什么都没看到,只有一种冰凉的感觉陡然袭来,让人直哆嗦,第二天都不大能缓过来。
“就是巷鬼吧”她和同行的程镜花商量,“不是什么很难对付的小鬼,说不定法术都用不上。”
程镜花郑重而缓慢地点头,神情还有点紧张,那样子活像要去面对一只高级大鬼。
那天晚上的驱鬼非常顺利。商挽琴试验了和芝麻糖一起练习的招式,一下就捉住了那只小鬼。
这小鬼很弱小,规则也很简单在巷子里呼唤人的名字,如果对方回头,它就能吸一口生气。
不过,就算是弱小的鬼,一直放着不管的话,附近住的人也会慢慢虚弱、多病,所以还是除去的好。
商挽琴刻意留了力,没有一刀戳散它,想留给芝麻糖吸食鬼气。
没想到,程镜花误会了这个举动。她原本藏匿在黑暗中,猛一下冲出来,双手比出一道法决的姿势。
只见半空有虚幻的花朵盛开又凋零,淡紫色的光芒漫出,瞬间笼罩了整个民巷。
属于“玉”级法术的威势铺天盖地,让商挽琴一个哆嗦,差点本能地抽刀砍过去。
再低头一看,那只弱小的巷鬼已经消散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渣渣都没留下。
“啾”
芝麻糖茫然地站在边上。它还展开着双翼、张开鸟喙,正准备吃一口鬼气来着。
程镜花在前方回头。她的面容被灯笼照亮,一瞬间显得阴森森的,那双大得惊人的眼睛里,也有大得惊人的、黑沉沉的瞳仁,泛着毫无感情的冷光。
“恶鬼,”她紧紧盯着商挽琴,面无表情,“只配灰飞烟灭。”
那一瞬间,商挽琴产生了一种错觉,感到程镜花是在对她这么说。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程镜花会说,其他人说她像恶鬼。
那份强烈的冰冷和恶意,确实和她自幼相伴的恶鬼一模一样。,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