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揶揄,隐有自嘲,没指望得到答复。
施黛承认得落落大方“我在意你,当然不怕啊。”
江白砚
被噎得无法回答。
她为何能肆无忌惮说出这种话
心间酸涩如冬雪消融,化作一汪澄凉的水,无风而动,自起轻漪。
连剧痛都难以填补的空隙,莫名有了充盈之意。
江白砚破天荒失神一刹,无意间扯动肩头伤口,疼得脊背轻颤,却快意横生。
自她话音落下,颓丧的感官卷土重现。
心脏跳动的频率愈发明晰,疼痛与欢愉攀缠勾织,似有火焰在体内暗燃,透过刀锋与血肉,传入四肢百骸。
他如行于刀刃之上,耽溺在痛苦和欢喜的边缘,煎熬着感受体内浪潮般的热。
极
痛亦极乐。
只剩最后一丝残余的邪气,施黛手中的黑金短匕复入血口,比之前更深。
疼得狠了,汹汹刺痛如潮上涌,漫过他胸腔与咽喉,呼吸变得格外艰难,视野茫茫然一片漆黑
被苦痛吞没之前,毫无预兆地,江白砚嗅见一阵梅香。
某种陌生的、柔软的力道覆上他脊背,如停落花间的蝴蝶翅膀,缓慢贴合,再倏然离去。
下一瞬,又软绵绵落下来。
“最后一点了,会疼。”
施黛的声音贴在他耳边“你忍一忍,很快就结束了。等结束我给你疗伤,再带你吃好吃的。”
她是不是只懂这种哄小孩的话术
裹挟全身的空茫暗潮霎时散去,鲜血回流,气息无阻。
江白砚茫然抬头。
施黛的双眼纯净明澈,好似一陂春水清波,倒映出他的影子。
她的左手,正一下又一下轻抚他后背。
生疏而古怪的感受。
贴得近了,她的梅花香气将他团团包裹,每被触及一次,便有难以言喻的酥痒自尾椎攀附而上,燎过心肝脾肺,在心尖蓦地盛放。
他像一捧颤抖的水,被那只手掌温柔掬起,拢入其中。
肩背绷紧,隐隐现出肌肉轮廓。
江白砚右手用力又松开,指尖微蜷,掌下被褥被攥出凌乱褶皱。
“话说回来,你真能忍。”
左手轻拍他战栗的后脊,施黛剜去最后一块发黑的邪毒。
当初调查傀儡师的案子,她和江白砚不算熟识,为他剔除毒素时万分拘谨,没逾越界限。
后来一同经历了好几次生死攸关的险境,彼此慢慢熟络,今时今日,施黛的态度放开许多。
把小刀刺进身体,显而易见疼得很,后半段的时候,她感受到江白砚的轻颤。
施黛看得难受,干脆拿出以前哄人的手段,克制住了没摸脑袋,只小心翼翼拍打他战栗的后背。
疼痛时有人安慰,总比独自承受好得多。
她不是冷冰冰的机器人,做不到冷眼旁观。
残余毒素被完全剜除,施黛松了口气,絮絮叨叨“江公子觉得疼,其实不用硬生生忍着,叫出来也”
她说着抬眸,话语戛然而止。
江白砚脖颈微扬,自下而上地仰视她。
窗棂大敞,一片月辉倾落他颊边,带着冬夜冷雾,湿濡潮润,像一幅笔墨未干的画。
眼尾的绯色漫延扩散,晕染在苍白侧脸,与唇珠上的殷红血渍遥遥相应。
为不发出声音,他又咬破了嘴唇。
不是幻觉。
随他睫羽轻颤,阴影翕动,江白砚眼底有水雾溢漫。
这副情态,哪怕被刀锋一遍遍刺入骨血时,他都不曾有过。
因为什么
生理性的剧痛,亦或骤雨般突如其来的轻柔安抚。
有恍惚的刹那,施黛连呼吸都快忘却。
石子坠入湖水,一圈圈荡开涟漪。
江白砚一瞬不瞬与她对视,平日的阴鸷杀意荡然无存,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懵懂迷惘。
一抹水渍自眼尾滑落,被月色凝成圆珠。
他嗓音乱,气息也乱“施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