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通讯,鹿露瞄了眼通话时长。
才十三分半。
她忍不住叹口气,出神地望着外面的景色。
“林泮。”她忍不住说,“你觉不觉得,外面又黑又亮的,好奇怪。”
天际没有遮挡,月亮的光辉肆无忌惮地洒遍土地,能看见树林的轮廓,明亮的池塘,幽静的小路,这自然是很亮的,但夜色又是这样的浓黑,好像盘踞在某处的妖兽,冷不丁就会吞噬掉什么。
鹿露心头萦绕说不出的恐惧,好像原始时代的先祖流淌在血脉中,对于夜晚的忌惮。
琳达有句话说得对,买房子还是要买在上海,乡村固美,但人真的太少了。
林泮看看她,走过去拉好窗帘“这里也有投影设备,您想看电影吗”
“也行。”
林泮帮她调出电影频道,选了一部旅游文艺片,没什么剧情,讲的是主角辞职,带一只猫一只狗开始自己的旅行,寻觅人生真谛的故事。
风景很美,街边的小吃也像一幅画,猫猫狗狗神韵灵动,完全看不出是建模的效果。
鹿露一边看一边进行睡前准备。
先把枕头拍拍松,自己带的枕巾有喜欢的香氛的味道,从背包里拿出塑封好的信。父母给她留下几十封信,她才看了两封就舍不得了,第一封塑封好当护身符随身带着,其他的都扫描成电子版本存进手环,原件锁进一个防火防水防核爆的小盒子,留在卫星城家里的保险柜里。
她已经想好了,剩下的信能不看就不看,省着点,等到人生的重大节点或者憋不住的时候再拆。
比如上大学。
还有一个多月而已,能忍住。
鹿露躺进被窝,又把第一封信看了遍,随后翻过来,背面是翻印的家庭合照。
他们一家三口在家里,还有只小狗,愉悦地看着镜头。
回到卫星城就再养只小狗吧,不叫馒头了,叫包子。
她把照片贴在脸颊边,好一会儿,小心压在枕头下面。
电影还在继续播放,主角在路边编草蚱蜢,阳光很明亮,猫狗很可爱,草叶的露水都这样逼真。
背景音乐是叮咚的扬琴,悠扬悦耳,让眼皮不知不觉就开始沉重。
林泮忙完回来看见她已经入睡,赶忙将电影调回2d模式,光暗和声音都调节到最低,正好投放在墙上,热闹又不影响她睡觉。做完这些,迟疑会了儿,俯身去帮她解手腕的镯子。
四叶草有三排,锁扣也有三个。
他屏住呼吸,小心解开了第一个和第三个,独中间的不太好解,非得碰到她的皮肤不可。
林泮努力半天也未成功,只好试探地扶住她的手腕。
她一无所觉,他才暗暗松口气,将最后一个排扣解开,摘下手环放到她的枕边。
放轻脚步,极慢极轻地掩门。
老式的房门还是磁吸式的,关合会有微微的“咔哒”声。
好在里面依旧无动静。
林泮关掉外间的灯,回屋休息。
脚步声远去。
鹿露撑开眼皮,透过一丝缝隙看见电影的光影,于是翻过身,沉沉跌入梦里。
梦中的她还在上小学,夜里九十点钟,父母还没有回来。
她已经做完了作业,刷牙洗脸完毕,躺进被窝却死活睡不着。分明已经很困,却好像失眠的感觉特别讨厌,辗转反侧几十分钟,直到门外传来父母的脚步声和开锁声,心才忽然回到胸腔,溢出一股踏实感。
他们打开电视,打开冰箱,打开卫生间的门。
有点吵,但这是天底下最好的白噪音。
她在这样的琐碎声中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