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了半晌无人应答,身后有个声音幽幽地道,“别喊了,林大郎。丢个药箱算甚你若以后还想在江南两浙悬壶行医的话,听我一句劝,离这魏家远些。”
林郎中一回头,意外在魏家门外碰见另外两名认识的郎中。徐郎中,吴郎中,都是江南颇有名气的名医,平日住在江宁城里,惯常给大户人家治病,轻易不去外地看诊。
“你们两个跟着魏家表弟来的”
徐郎中扯扯嘴唇,“什么魏家表弟,人家是堂堂信国公府世子。祁世子让我们来,我们还能不来”
吴郎中叹气,“祁世子生气走了,把我们弟兄俩扔这儿,都没地歇脚去。”
徐郎中过来搭林郎中的肩膀,“林大郎是五口镇本地人领我们回家吃住一宿,老哥给你通个气,为什么要你离魏家远点。”
这两天热得有点厉害,叶扶琉夜里睡不大好,午睡睡了整个时辰,起身时日头都往西斜了。
她踩着斜阳去后院,绕着新开的鹅卵石小径走两圈,顺道数了数两边的石砖角儿,两百二十块,一块不少,又去前院盯了会儿木匠活计。鸡翅木板内外打磨干净,正在仔细地打磨那块紫檀木板的雕花。
“可惜了好料子啊。”木匠惋惜得不行,“这么大一块紫檀木板,像
是硬生生沤在水洼里,边角给泡烂了一大块。主家瞧瞧,必须得动刨子,刨下去整层烂皮,再镶四角银边才好用。原本的雕花多精细可惜留不住了。”
叶扶琉凑过去仔细打量,“我看这块被水沤烂的边角瞧着像是积水泡烂的。四周雕花,中间镂空,这块紫檀木会不会原本就是个冰鉴的盖子原主人咳,我是说我家祖上当年走得匆忙,冰没取走,搁在冰鉴里头化了,沤烂了边角”
木匠比划了半天,“有可能。或许是冰鉴翻倒,沤烂了紫檀顶盖板的雕花。但这堆木料太杂了,小的怎么看都感觉不像是单个冰鉴,像是好几个冰鉴劈开拆散了,零碎木料拢在一处。”
荒宅么,木板被人劈开拿走都是寻常事。叶扶琉不计较那么多,“好料子能用多少用多少。至少精心打制一个鸡翅木的大冰鉴出来,能打出两个最好。沤烂的紫檀雕花先拿刨子刨平,这两天我给你画个图样,你们雕上去。”
“好嘞”
前后转悠一圈,送走木匠,关了门,天色黑下去,暮色浓重。
花了五两金仿制的一对红木升降木灯座已经赶工完成,如今就搁在院子里,素秋把灯油添足,依次点亮。
叶扶琉捣鼓了一通,满意地说,“虽然铜灯做得不如原本那个精巧,但也能调节灯光和高度。很不错了。”
素秋朝院墙对面努嘴,“娘子看,魏家的灯也点亮了。”
隔着两堵院墙,两边都亮起明黄色的灯光,各自映亮暮色中的庭院。
叶扶琉隔着墙问,“魏二郎君,你在院子里呢身子可好些了,晚食用了没有”
隔墙果然响起魏桓的声音,“好些了。正在用羹,清淡爽口。”
叶扶琉愉悦地弯了弯眼睛。别看魏郎君话少,有问必答,听得爽快。
她关切地问,“你那边梯子怎么还架着当心半夜招贼,你们不知那些入室偷盗的蟊贼翻墙有多利索。赶紧让魏大把梯子收起来。”
魏桓在庭院里坐下,无声地微微一笑。
寻常的几句防贼入户的关心话,从隔壁叶小娘子嘴里说出来格外难得,显然是真关心了。
浅淡笑意显露眼底,就连眉宇间惯常的萧索郁色也淡去了几分。
“梯子就放着。”
魏桓抿了口软滑的蛋羹,“以后若再劳烦贵家,两边都有木梯方便些。”
叶扶琉想想,“也行,就放着吧。你家人少,如果出什么急事,隔墙喊一嗓子,我们直接翻过去比较快。”
魏桓缓声道了谢,放下蛋羹,饮了口绿豆汤。
两人生出无声的默契,隔墙随意地闲谈几句,谁也没有提起早上叶扶琉放着大门不走,直奔后院、翻墙回家的事。
魏桓心里思索,“她和祁棠认识像是有什么过节,避而不见。”
叶扶琉心里赞叹,“不愧是山匪当家的出身。稳若磐石,沉得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