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嗯了一声,“以前有,现在没有。”
说没有是假的。
这辈子练了一身武艺,年少时也曾梦想仗刀走天涯,谱写一番波澜壮阔的江湖热血,或者到沙场上铸就一副碧血云天的浩然画卷。
如今,都随着双阳城的岁月烟消云散。
终究只是一枚棋子。
青衫老人不解,“何解?”
老王叹道:“在昭宁公主来双阳城之前,公子性格实在太软糯,根本承担不了如此重责,别说我了,连陈弼都已经绝望。”
青衫老人乐了,“能让陈弼绝望,公子可真不是一般人。”
老王也乐,“倒也是神奇,自昭宁公主事件后,公子就似被仙人抚顶,软糯之风尽去,杀伐果断且有勇有谋,宛若换了一个人,着实奇异。”
青衫老人点头,“书中也有神仙奇异之说,依老朽看来,公子只是大器晚成罢了。”
老王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可有一点很奇怪。”
青衫老人问道:“怎么说?”
“公子很少读书,然而公子近来,不仅写了那首《一剪梅》和《虞美人》,前几日在县学之中,还以一首《凉州词》,一首《破阵子》震得杨荛和符祥半天回不过神来,连老教谕徐思青都惊为天人。”
青衫老人又笑,神情折服,“这事老朽听陈弼来信说过,连徐思青都惊为天人的诗词,确实是千古难得一见的神作,哪怕是放在观井天下的千年历史之中,也是罕见,老朽读书半辈子,写下诗词过千,到头来不如公子一夕之灵感,想来也是惭愧。”
旋即一声喟叹,“书中有说朝闻道而夕入青云,老朽一直不信,如今却是不得不信了,公子身为大徵第一神将的孙儿,有此天赋,自然是天眷之意,我等大幸,亦是天下之大幸!”
老王嘀咕了一句怕不是公子一直在扮猪吃虎。
青衫老人笑而不语。
反正都是好事。
这一日,青衫老人一人出城,行杖芒鞋轻胜马,直往北方。
青衫老人手捧《琴宫女》寝卧不离手。
在即将抵达任地龙祥府的前一日夜里,青衫老人入住驿站,就着小菜喝了半壶老酒,于半夜之中怀抱《琴宫女》含笑而逝。
老人死后,跟随在老人身后行了千里的老王从暗影里走出来,拿出一壶花光了他半月薪俸买来的极品佳酿,放在老人身旁。
老王站在那里,一语不发。
几乎直到天色将亮,老王才从青衫老人手上取走那副颜料之中含有剧毒的《琴宫女》。
身影一闪而逝。
……
……
双阳县衙后院,陈弼点了三只香。
插在地上。
默默的向着北方三拜。
老先生走好。
第二日,龙祥府一封公文送进了魏王府,其后魏王勃然大怒,几乎就在当日下午,驿站驿丞、驿卒尽数死于“江湖亡命客”之手。
其后,魏王公文按照规定行书京都,只说一事。
关宁府知府黄逸臣,死于就任途中,仵作已查,属老衰而死。
名不见经传的黄逸臣死了。
年五十四。
没有留下一句遗言,在大徵这片妖娆的土地上,除了双阳城,似乎没有卷起一丝浪花。
……
……
只有老王知道,青衫老人临死前对这人间说了最后一句话。
公子,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