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仙皆谓迟莲拜入降霄宫无异于一步登天,仿佛只要在脑门上挂这么一个招牌,立马就能凭空增加三万年修为,高深玄妙仙法尽在掌握,一眨眼便可从一介籍籍无名的仙侍变成执掌一方的仙尊。
况且苍泽帝君一向以阵法独步九天而闻名,是亲手缔造了三界秩序的尊神,可惜空负毕生绝学,座下仙君却没有一个能继承乃师衣钵,甚至放眼天庭也找不出几个能学明白的神仙,据说其跨度差不多相当于给人一口锅、一把菜刀、一堆萝卜,然后叫他们用这些东西搭一座城楼出来。
如今能把帝君本事学到五分的,也就是降霄宫大弟子北辰仙君,其次是明枢仙君,等到了老三显真仙君这里就完全断代,他的仙术符咒丹道武功乃至人缘和厨艺都非常好,放在别的仙尊宫中足可成为首席,然而于阵法一途造诣却平平。依帝君的评价,他是心思奇多,涉猎广泛,学什么上手都快,但在阵法这种不钻研几千年不出功夫的科目上,往往只如蜻蜓点水浮光掠影,不能专精。
至于后面两位,都是修为尚未过百年的小崽子,论及心智成熟,比迟莲强不到哪儿去。归珩仙君是北海樗洲洲主的小儿子,因为他爹当年跟随帝君征战八方,后来又独领一洲,算是帝君的铁杆心腹,这才得以把亲儿子送到降霄宫请帝君教导。然而樗洲一向崇武悍勇,归珩走的也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根本没有那个学阵法的耐性;另一位应灵仙子则是凤尊的亲闺女,将来是要回家继承尊位的。凤尊将她送进降霄宫自然也不是为了学习阵法,而是请帝君教导她为君之道,好为将来登基做准备。
正因如此,迟莲作为最晚入门的弟子,可以说是背负着全宫的希望,所有人都在猜他能在帝君手下坚持过几节阵法课。
迟莲虽然不知道背后还有这样的殷殷期望,但胜在态度好,前几节课上虽然一个字都听不懂,却很认真地笔直坐着听完了全程。第一次画阵是帝君手把手教他,执玉笔蘸金墨,在泛着淡淡银光的绀碧纸上落下繁复符文,迟莲试着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其中,便见金墨像活水一样流动起来,法阵脱纸而出,顷刻间落地拔成一道泛着金玉双色的光幕,将师徒二人牢牢地圈在了其中。
迟莲试着突破那道幕墙,触手便觉如琉璃般冰凉坚硬,帝君在旁边解释道“此阵名为金匮玉锁,是最简单的入门法阵,可以抵御外力进攻,但不能杀伤外敌,里面的人也不能出去。”
“不过布阵简单,并不代表它脆弱易破,所谓大巧不工,如果你注入的法力足够,阵法布设得灵力圆融,那么仙尊以上全力一击也不能打破,甚至扛上几道天劫都不成问题。”
迟莲听到这里眼前才亮起来,帝君又笑道“还有一点,它叫金匮玉锁,而不是简单地叫防护法阵,这也有讲究以金为匣,以玉为锁,珍而重之,说明里面装的不是无关紧要的人或物,而是你要小心保护的东西,所以它还有一层护佑的意思在其中。”
“有的时候,布阵不只看灵力,还要看心意。如果思
绪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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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阵就很容易被攻破;但若你心思坚定,信念执着,法阵就有可能发挥出比平常更强的效果。”
这道“金匮玉锁阵”被帝君留给他当课业,说好了十天后回课。帝君这些天看着迟莲听天书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是学阵法的那块料,本来没指望他能很快上手,但出乎意料的是迟莲不知被他哪句话打通了关窍,三天之后的早晨,帝君刚一踏进书房,就被当头掉下来的法阵套了个正着。
帝君试着挣扎了一下,惊讶地发现这法阵居然还挺严实,像模像样的。他难得地自我怀疑起来,心说难道是他看走眼了,这小花仙竟然是个天生的阵法奇才
那头迟莲已主动站到了他面前,虽然神情还是一贯的淡然宁和,浑身上下却透露出一股眼巴巴的意味。帝君抬手将法阵收了,开口就赞道“了不起,你是入门以来上手最快的一个,看来在阵法一途上潜力不可限量。”
迟莲被夸得眼睛才刚弯起来,就听帝君接着道“既然学会了金匮玉锁阵,今天便再教你一个烟云迷障阵,依旧是十日回课,这个也不难。”
迟莲的嘴角“唰”地就掉下去了。
帝君失笑“这又是什么表情,你不是学得挺好吗”
他只消略一抬手,迟莲便自觉地凑过去给他摸脑袋,扯着帝君的广袖来回晃悠,看似抱怨、实则试图通过撒娇蒙混过关“太难了,我这三天画的眼睛都要瞎了,才只得这么一张成形的,帝君且宽限我两天吧。”
他的眼睛其实早就好利索了,但帝君闻言还是扳着脸仔细看了看,见没什么事才在屈指在脑门上弹了一记,果然轻轻放过了他“看在你用功的份上,这几天容你先把这个法阵吃透了,至于新的,十日之后再说这样总可以了吧”
“可以可以,多谢帝君。”逃脱一劫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迟莲满口答应,又得寸进尺地问,“既然不用学阵法,可不可以教我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