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余曜说不定早在上崖前就惦记着,恨不得一上去就挑战最难的线路。
能压抑着性子熬到现在,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等会儿过线的时候,这小子要是露一点怯,不把自己的本领全都拿出来技惊四座,他就不姓赵
以后都改去跟单板队的主教练姓
赵威明自豪之余,下意识地用力按着马上就要跳出来的心口。
唐清名也无意识地死死攥住自己手中的杯子。
老迈尔斯不由自主地向着屏幕倾身。
艾莫斯紧张又激动,同时还有浓浓的担忧后怕,干脆一只手捂眼,只留出一条缝来看小伙伴即将通过横道的惊心画面。
酋长岩闻风赶来的攀岩爱好者们也都高举着望远镜,一动不动地静候着少年的下一段旅程。
大家原本都还以为,余曜会在横道的起始位置休息上一会,养精蓄锐后再出发。
但少年显然并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于是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脸色发红地紧盯着屏幕里在高空风中稳稳当当的纤长背影。
世界仿佛都在此刻凝固。
唯一能活动的光影,就是崖壁上双手交替伸进腰后镁粉袋,正在重新打粉的少年。
余曜打完粉后,习惯性地拍了拍袋子上绣着的黑猫,就以手指支撑的力度,迈出了自己在横道上的第一步。
光滑垂直的岩壁上看不出任何明显的支点。
少年仅靠几毫米的接触面积就将自己钉在岩壁上的操作看上去就仿佛是某种天方夜谭。
但这样的攀岩神话的确发生在了所有人眼前。
尤其是在攀登者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
只要一想到,余曜此时哪怕是手指尖的一丁点发力角度错误,或者一次呼吸频率的异常,就有可能从横道脱落,命丧当场,观众们沉甸甸的心脏就像是灌了铅似的。
尤其是导播还在此时故意把视角切换到了侧面,将余曜唯几能依靠的接触面突出表现出来。
观众们发送的每一句弹幕里都带上了无声的尖叫。
这也太危险了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视角太吓人了啊啊啊啊啊
求求了余一定要顺利通过啊啊啊啊啊
这样的尖叫传不到攀岩的现场。
就是传到了,也会在高空呼呼的风声里被无情吹散。
余曜听不到,也不想去听。
这样对精细度要求极高的作业情况下,死神的镰刀时刻雪亮地悬在他的脑后。
哪怕只是一声意外的鸟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都有可能干扰到他的注意力导致脱落,继而镰刀落下,收割走自己的性命。
所以自己必须集中全部心神在这段三百英尺的光滑绳距上。
余曜屏气凝神,一点点复刻着自己在岩壁上千百次练习过的动作。
他仿佛进入到了某种无人之境。
连自己都没有存在感的那种。
浑身轻飘飘的,如同化身成了崖上的一缕风、朝阳透过云彩的一束光,将一切沉重的回忆和累赘全部打包丢出脑海。
这段时间都没有雨。
上一次攀岩时留下的镁粉痕迹还没有被雨水冲散。
于是少年近乎虔诚地将自己的指尖按上了那个曾经无意识标记过的白色浅窝。
指尖反馈回来的触感很轻微。
但已经足够了。
少年的全副心神紧绷着,以最快的速度将讯号传递进脑海,再将脑海里的记忆变换成肢体语言,支撑着自己全身的重量。
有那么一瞬间,余曜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
满心满眼都只有眼前的分寸岩石。
这是大自然亿万年的造物,灰色的花岗岩质地细密光滑,亘古不变。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博取一个越过它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