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瓶子里盛的是薄荷叶、藿香叶提炼出来的药汁,味道格外刺鼻,但余味清凉,有消暑之效。
容锦凑近吸了口,有气无力地道了声谢。
近日无雨,烈日之下,竹林的翠色仿佛都没往日那般鲜亮了。
颜青漪拂去落在肩上的一片叶子,迟疑道“你与沈相”
她少有这般欲言又止的时候,容锦无奈地苦笑了声,也不知道自己与沈裕之间的这笔烂账应该从何说起。
想了想,最后能说的也唯有一句“青漪姐,我要陪他种蛊。”
颜青漪停住脚步,回头看她,语气格外凝重“你可想好了”
容锦仰头看天,日光透过层叠的竹叶洒下,在白瓷般的肌肤上映出斑驳的影子。她带着笑意,轻声道“想好了。”
她并没多提此事,话锋一转“青漪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她想把容绮托付给颜青漪。
在自小到大这十几年见过的女子之中,容锦羡慕的不是继母念叨了无数次的、那位得了黎王宠爱后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人,也不是邻里提起来人人艳羡,嫁了进士后又生了龙凤胎的邻家姐姐,而是颜青漪。
哪怕与颜青漪的往来并不多,但总想着,若是能如她那般厉害,有
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就好了,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
只可惜眼下看来,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
所以她希望容绮能离开那个早已不是安身之地的家,不受到任何束缚,自由自在的。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颜青漪没怎么犹豫便应下,“正巧我那原本帮着晒药材、记账的小徒弟告假回乡去了,小绮若是过去,倒也省得我费心另找人手。”
容锦脸上的笑意真切许多“那就再好不过了。”
仔细算来,她已经有半年未曾见过容绮。
只是沈裕的病摆在这里,拖不得,所以只能先种蛊,再接人。
沈裕决定的事情,谁也不会置喙,苏婆婆对此甚至是乐见其成,种蛊这日,更是亲自督促着煎了药送来。
时值黄昏,天际铺开一大片绚烂的火烧云,映得半边天红彤彤的。
容锦隔窗望着远处的景色,可视线并没落在实处,显然是正在发愣。
颜青漪擦拭着浸泡许久、用来放血的刀具,手边摆着那个封得严严实实的紫竹筒,见人送来了药,提醒道“趁热把药喝了。”
这药是配合阴阳蛊用的,也有助眠的功效。
颜青漪一早就同她说过,不用害怕种蛊,喝下药只管闭眼睡下,醒来之后就什么都过了。
容锦回过神,从窗边挪到了床边,双手捧着瓷碗,吹了吹灼热的药汤。
她看起来格外平静,没有惊慌,也没有羞怯,颇有几分逆来顺受的意思。
含了气的脸颊微微鼓起,倒是叫沈裕想起早些年他随着萧平衍围猎时,在林中见着的那只松鼠,可怜巴巴的。
漆黑的药汤带着难以言喻的味道,却又因着发烫的缘故,不能屏息一口气灌下去,只能小口喝着,那股酸苦的味道几乎让容锦作呕。
她被苦得五官都皱了起来,看了眼沈裕,却发现他喝得面不改色,仿佛味觉失灵。
等到好不容易将一整碗药汁咽下去,容锦从香囊中摸了颗松子糖,化开之后,才算稍稍缓解了恶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