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等晴还想说些什么,哽于喉间说不出口,便低头去做活。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顾平瀚抿了抿唇,“你觉得我们顾家的亲缘太过于凉薄。”
“是冷血吧。”
“是。”顾平瀚垂眼看扎得滚圆可爱的一筐药包,“我讨厌长洛,讨厌世家的人,连带着血亲在内的顾家人也喜欢不下去。年少时觉得忍忍算了,一生如父或如舅,大梦一场无需醒不醒,谁知道”
他短促地笑了笑“有一天醒来,我忽然不想循规蹈矩,想出家,想遁道,想自宫,想自尽。”
张等晴“”
顾平瀚的神情迅速恢复平静“离开长洛很好,顾家不需要两个人臣,瑾玉去争他一言九鼎的朝堂权位,我就喜欢对接刀光剑影的江湖乱象,等这场战事结束,你要回江湖,我便可再与你同路一程。”
张等晴被他打岔着,于是不再问他们那扭曲的亲缘。
反正他也看出来了,顾平瀚十分抵触谈及顾琰。
顾平瀚的确不想谈及,无从说起。
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到了顾琰被软禁的营帐,隔在远处望着,像具木偶一样立地在寒风中。
他看得出来,苏三苏明韶原本是筹集了完整的诬陷链条指向顾瑾玉,但顾瑾玉背地里一早做了准备,反手用假证全盘扣到顾琰头上。
顾琰坚称贪饷之事是诬陷,被软禁的六天里只要求见顾瑾玉,并没有提过顾平瀚。
毕竟他这个小将不足以登上镇北王的台面。
镇北王三字,一个世袭的尊贵爵位,一个尊贵的执念诅咒。
顾平瀚知道自己名字的含义,也知道顾琰为何有执着到超过一切的平瀚州镇北戎的执念。
无非是继承下来的。
顾平瀚在寒风中伫立了不知多久,忽然有振翅声闪过,他抬头,看到花烬飞到他前头去,啪嗒掉了点鸟屎。
没有滴到他头上,实在是万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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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传来一阵淡淡的血腥气,顾瑾玉即便到了这广袤天地,还是一样习惯悄然无声地走路。
顾瑾玉一身戎装未卸,一看顾平瀚站在这里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来见父王最后一面,三哥,一起吗”
顾平瀚眼皮一抽,沉默片刻,不点头也不摇头“父王未曾召见我。”
顾瑾玉难得体贴一回“那我进营帐里去说,你先在营帐外听吧,我同高鸣兴说。”
顾平瀚又是安静片刻,随后便跟了上去。
顾瑾玉没有拖泥带水地走进了软禁顾琰的营帐,一进去,高大的镇北王不改威严,依然正襟危坐地在桌前翻看旧日的军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