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风宗位于空翠山,因为经年燃灯,所以从入山开始,就有象征“明净超度”的戒律真言布满青阶。他们到时,天下起了细雨,山顶的灯光星点,在云雾缭绕间更显古意。
江濯刚踩上阶,头顶就倾来一把油纸伞。他回首,见洛胥也在上台阶,不禁笑说“想不到你还备了伞。”
洛胥长腿迈出,立时比他高出许多“是小师妹给的。”
正好天南星从旁经过,江濯便说“偏心鬼,怎么只给他,不给我”
天南星道“就两把,你们凑合着用吧”
安奴在后面追“小师妹,等等我说好一起走的”
天南星说“谁跑得快谁厉害,我等不了你,你自个儿加把劲”
她要往顶上跑,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对江濯薄哼一声“大师姐说得不错,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四哥,你从前不是宁死都不要打伞的吗大伙儿劝你,你还说什么饮酒淋雨人生快事,怎么如今转性啦”
江濯装傻“还有这回事我一点也记不得了。”
天南星道“你现在怎么这也不记得,那也不记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失忆了呢”
江濯想到几日前的醉酒,心道这可说不准。
天南星哪管他心中所想,打着伞几步跑了。安奴匆忙兜起纱笠,疾步追赶“小师妹”
他们跑上青阶,身影很快就被雨雾隐遮。雨“噼啪”地打在伞面,碎珠飞溅,江濯说“这下又只剩你和我了。”
洛胥风轻云淡“这几日路上太热闹了。”
江濯道“他们两个凑在一起,又是拌嘴又是捉虫,确实太热闹了一点。不过小师妹在山上的时候,很少这样玩闹,这趟就当陪她游历好了。”
洛胥说“你待别人,也像待小师妹一样耐心吗”
江濯道“别人是哪些人是别的师妹,还是别的朋友”
洛胥指节微顶,油纸伞轻轻转了一下。祂神情不明“还有别的师妹”
江濯说“有啊,不止是师妹,我在雷骨门中还有好些师兄和师弟。”
洛胥伞朝一边,半个肩膀都在淋雨“这么多师兄师弟,你个个都这么体贴真是好有耐心。”
“那也没有,”江濯侧头,用指尖顶了下伞把,“说话就说话,干吗一直把伞往我这里倾要淋雨吗”
蒙蒙细雨,洛胥忽然俯首过来“要,淋湿了你会管吗”
祂每次靠近江濯的时候,都要让自己可怜一些,可是天知道,祂只懂这一种法子。仿佛只要能让江濯摸一摸、碰一碰,不管是淋雨还是挨刀,祂都甘之如饴。
江濯折扇微开,给祂挡了半边的雨。阶旁的白花“簌簌”掉落,洒在幽引的扇面,也洒在洛胥的肩头。
青阶尽头,天南星在喊“四哥,你们上来没有快点”
气氛顿消,江濯把伞扶正“来了”
两个人上了阶,到尽头,看天南星正在与人行礼。江濯一愣,紧接着听见有人大声说“知隐兄弟,你也来了”
江濯看清来人“是你,如龙兄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颇为激动“我我是陪掌门来的知隐兄弟,当年仙音城一别,真是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雷骨门的弟子,当年在仙音城中为江濯引过路的李金麟。
天南星在旁说“我刚一上来,就看见雷骨门的旗帜,本以为是来祈福点灯的小弟子,没想到竟然会是如龙师兄。”
江濯也没想到,自己刚说完师兄弟,就真的碰上了。他居中引见“如龙兄,这位是苦乌族的洛兄。洛兄,这位是雷骨门的大弟子,如龙兄。”
洛胥伞沿微抬,淡声说“幸会。”
李金麟点了点头“久闻苦乌族大名,今日一见洛兄,果真是气宇轩昂。”
江濯觉得他心神不定,便道“你刚说是陪掌门来的,那么你师父也在这里”
李金麟听他这样问,忽然神情一变,似有哀伤“我我师父她她正在里头疗伤”
天南星愕然,猛地跨出一步“李象令受伤了怎么回事谁能伤她”
江濯这才发现,李金麟眼眶微红,像是哭过。如龙侧过身,遮掩悲色“你们随我来吧”
几人随李金麟入内,只见里面点着数万盏戒律灯。莲心大师素衣持瓶,正领着众法师绕坛而坐,渡念真经。坛心处是个净水小池,有个女子散发披衣,盘坐其中,面前悬着一把鸣震不休的银色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