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婷了解女儿的倔脾气,这种时候跟女儿硬碰硬,只会更糟糕,略作犹豫,她便离开了西院。
晚上准备歇息时,见林惠丰心情不错,孙婷便主动上前伺候他宽衣解带,顺口说了句“沈家那边,还是先别约见了,咱闺女那死心眼,心里还惦记着楚家那小跟屁虫呢。”
林惠丰闻言不耐烦地皱起眉“你提楚家作甚真扫兴”
孙婷低头继续整理衣襟,想了想,还是壮着胆子小声说“不是我要提,是咱闺女今儿忽然聊起来了,说是那小傻子已经回镇上了。”
“回来又如何”林惠丰冷哼一声“难不成你想要接济楚家儿子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小子是个傻子,不懂知恩图报便罢了,要是吃咱家吃惯了,往后指不定要赖上咱们了救急不救穷,一个傻子,将来能有什么出息你休要妇人之仁。”
“我不是要接济那孩子。”孙婷赶忙解释“是咱闺女提起来的,阿乔虽然表面上任性脾气大,但其实比谁都容易心软,他俩小时候一块儿玩了那么久,阿乔心里必定还没放下那小子,我是想”
“你在说什么傻话”林惠丰一瞪眼,凶狠地看向妻子“放不下什么那死丫头还打算嫁给罪臣之子不成我是有日子没好好教训她一顿了,真叫她反了天了”
“老爷不要急。”孙婷紧张地安慰“阿乔还小嘛,十五岁的姑娘家懂什么呢我只想着也不必为这事跟她吵闹,免得她倔起来给沈家脸色。这不赶巧,下个月就到楚家婚约上提亲的日子了,料想那小傻子没了爹娘安排,自己肯定也不会上门提亲,我们不如就安心等到那一天,也好让咱闺女死了那份心。”
“我已经跟沈家约好了。”林惠丰语气强硬“这个月底,就得让阿乔跟沈家二公子宴席上见一面,没工夫陪她等那傻子上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能容着她任性胡闹”
孙婷见丈夫脸色已经很不好看,知道不该再劝,可又放心不下女儿。
有她这个当娘的,在这对倔脾气的父女之间周旋一下,这事或许就平平安安过去了。
若是等到宴会之前逼迫林月乔随行
孙婷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感觉女儿这次会闹得无法收场。
毕竟,事关楚家那个小傻子,这是阿乔最大的软肋与逆鳞,谁都碰不得。
阿乔小时候,从蹒跚学步,就跟那楚家小傻子玩在一处。
说来也怪,楚家那小子天性古怪,待人冷漠,偏偏自幼就把阿乔捧在掌心里护着。
谁都容不下阿乔的小性子,偏那小傻子倒是好脾气,从来没对阿乔急过眼。
旁人都笑说,这屁大崽子,居然知道疼未来的媳妇。
然而三年前,楚家搬去了京城。
起初几个月,孙婷发现,从前成日对着铜镜臭美打扮的女儿,突然变得浑浑噩噩不修边幅,蓬乱着头发,魂不附体。
那段时间,不论谁搭话,林月乔都跟听不懂似的,时常驴头不对马嘴。
偶尔会突然回过神,林月乔就急切地问孙婷“娘,春节是必须得回老家的吧就算是三品的大官,也该回来跟爹娘拜年呀”
孙婷每回都告诉她“对,铁定要回来的,多大的官,都得带着妻儿回来,楚湛也一定会回来看你。”
只有在那个时候,她女儿才像是又活过来,跟以往一样,古灵精怪地嘟囔“谁问他了我是想念楚家太太啦楚湛若也来了,我还不乐意见他呢”
但是,那年春节,楚湛没回来。
楚湛也没有火急火燎地来林家,找他的宝贝乔乔妹妹。
之后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孙婷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那时候,十三岁的林月乔忽然变得异常亢奋,每天不到天黑不着家,不断结交新朋友,还对着学宫里一个长相干净的少年,甜甜地叫“哥哥”。
那是孙婷头一次听见,女儿管楚湛以外的人叫哥哥。
有一回,阿乔还把那个少年带来家里玩。
毕竟孩子们岁数也不小了,孙婷怕人说闲话,就走去后院里,打算找个借口,把那少年打发走,却刚巧撞见那一幕
阿乔和那少年用木剑对练学宫里新教的招式。
接连三次,那少年把阿乔的剑给挑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