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小辞眼锋冷冽胜刀锋,低道一声“勿要玩闹。”旋即神色漠然地推着长公主往厅门走去。
纪小辞本是杀手出身,在她刀下的是长公主还是地痞流氓,对她来说没有分别。过往二十年,她都在做见不得光的鬼,只要东家出得起钱,便能买她出手,但这一次的东家,给的有点多对方没有付她一文钱,却许诺可以让她重新当回人。
涌入庭院的府兵随着此刺客女子步步前,咽着唾沫步步退。
到得厅门,纪小辞一只响哨发上天际。
何兴琼忍不住颤声道“你们究竟何人要做什么”
同壇扣着驸马肩膀的指爪力沉如钳,疼得驸马两股颤颤,痛不欲生。她说“我们要的,是何府今晚什么都不要做。”
铁妞儿不擅言辞,在三人身后重重点头“嗯”
她们只有四个人,惠国公府的兵丁府卫却何止百千。可只要她们手里攥着四条最尊贵的性命,府卫们投鼠忌器,注定不敢上前。
程素面色无比平静,仿佛场中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慢慢地仰头饮尽手中的那杯酒。
“修儿,娘亲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响哨发出后,蹲守在惠国公府外隐蔽处的武婢当即上马,回辔直奔京畿禁军大营。
禁军大营宽敞的校场中,夹道的火把猎猎燃烧,宛如两条蜿连成势的火龙,吐焰冲天,火油熏起的黑烟迷离了穹顶皎白的圆月,如诗如雾,又如肃如杀。原本可以容纳数千禁军的营盘,此刻空无一人。
快马被营门口的拦马栅子拦住,骏马的两蹄高高扬起,马上传来一道低促的女声“钟玉回报”
音落,牙门将验证了来人身份,即刻有几人出列将栅栏挪开。看那几道身形,竟是女子。
钟玉打马入营,一路所见的值兵无一男儿,皆是武婢。
到得主帐前,她下马请见,门外立枪把守的二十余名护卫,仍是女子。
“传。”贺宝姿英毅的声线自中军主帐传出,又是女子。
钟玉入内,但见营帐中四方敞舍,通明如昼,壁上悬有一幅蜀绣京畿布防舆图,营帐当中置着一张长案,放置笔墨、文书、签令等物。案后的胡床上,叠腿漫坐着一人,乌发利落长挽若男子,却着一身银朱流霞长裙裳。
这红裳,红过金陵的枫,厌胜灼灼的火,衣簪之下冰肤雪颜,令人不敢久视。
亦是女子。
谢澜安抬起清湛秋眸,钟玉低首抱拳“报惠国公府已被牵制。”
偌大主帐中,谢澜安身侧唯胤奚,贺宝姿,肖浪,允霜四人。她听后点头。
既然是她一手策划,目光自然了无波澜,谢澜安捻着玉骨扇发令“东府城,添火;允霜调冘从营,救火。”
“是。”二人同时应声,出帐而去。
胤奚立在女郎身后,凝望着这镇定昳丽的背影,眼底衍雾生岚。
他按住微微激动的指尖,知道今夜才刚刚开始。
金陵的东府城与青溪埭,皆是皇室宗亲聚居之地。
好好的中秋,只因庾家的晦气事,太后便下令不准宴乐,这些享福惯了的王公贵族谁能乐意大多都是关起家门来阳奉阴违,拨弦吹管,言笑晏晏。
却不知从哪户先起的火光,等到坊中这些高宅大院察觉到的时候,那焰影儿已窜上了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