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韩秀峰微微点点头,想想又强调道:“如果郭大人在这儿,郭大人一样会下官拦住您。”
“郭大人要是晓得内情又怎会拦我,真是岂有此理!”
“徐老爷,您怎么就听不进劝呢?既然您不听劝,那就这么耗着吧。只要有我韩秀峰在,您就别想从这儿过!”
“你敢!”
“梁九听令,守住中坝口,谁也不许过,谁要是胆敢冲卡,一概拿下。”
“遵命!”
“韩志行,你敢以下犯上!”
“徐老爷,您又不是不晓得,这官我早不想做了,我有何不敢的。”韩秀峰也懒得他磨嘴皮,干脆坐下端起碗筷,像没事人一样吃起早饭。
徐瀛转身看看耷拉着脑袋连头都不敢抬的那些衙役,再看看那些手持长矛砍刀的盐捕营官兵,终于意识到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只能冷哼了一声,硬着头皮上岸。
“徐老爷,坐呀,我们边吃边说。”韩秀峰一边帮他盛稀饭,一边跟拉家常似的说:“张光成这儿估计已经到了通州,我就算让您从这儿过,您十有**也追不上。就算运气好追上了,您又能拿他怎样?”
见韩秀峰让在一边伺候的人全退下了,徐瀛坐到他对面,紧盯着他气呼呼地问:“州库里空空如也,他把上半年收的赋税全卷走了,留下那么大一亏空,换作你,你会不会追?”
“不会。”
“你又不是正印官,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徐老爷,我要是跟您一样是正印官,我一样不会追。”韩秀峰打开蒸笼,帮徐瀛夹出一个热腾腾的包子,解释道:“要晓得那可是全泰州半年的赋税,少说也有两三万两,您觉得他会带在身上吗?既然他不会带在身上,您就算追上又能拿他怎样。都说冤有头债有主,您就算找也只能找张之杲,可张之杲已经死了,您是能让张之杲死而复生,还是打算鞭张之杲的尸。”
“难不成就这么让张光成把半年的赋税卷走?”徐瀛冷冷地问。
“徐老爷,我晓得您气不过,但遇上这种事还真没什么好办法。”韩秀峰放下筷子,不缓不慢地说:“张之杲父子做得是有些过,但事闹成现在这样,也不能全怪他们父子。俗话说兔子急了还要咬人,狗急了还跳墙呢。您想想,贼匪退守扬州之后张之杲告过多少次病,要是那会儿让他致仕回乡,哪会闹成现在这样。”
“不准他致仕的是福珠朗阿,是雷大人。”
“徐老爷,您推的倒干净,据我所知,您好像没少在雷大人跟前帮张之杲美言。”韩秀峰毫不犹豫拆穿了徐瀛的鬼话,又话锋一转:“要不是念您跟郭大人是同乡,我才不会管这烂事,才不会在这儿拦您呢。”
“韩志行,你到底什么意思,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徐老爷,论年纪,您比我大;论出身,您是堂堂的进士;论做官,您入仕比我早,官做得比我大,甚至做过我的上司,照理说轮不着我韩秀峰班门弄斧。可是您竟因为这点事追到了海安,秀峰有几句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说,我倒要请教请教老弟的为官之道。”徐瀛嘴上说请教,语气却带着几分讥讽。
在他们这些科举入仕的官眼中,捐纳出身的就不是正途,韩秀峰并不在意,缓缓地说:“徐老爷,这做人要有一个好名声,做官一样要有个好官声。都说人死为大,张之杲现而今都已经死了,您要是还揪着不放,传出去不但会被人笑话,会坏了您的官声,会没朋友,甚至都不会再有上官敢用您。”
徐瀛赫然发现韩秀峰的话有一定道理,一时间竟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