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乔松年若有所思的样子,韩秀峰又补充道:“盐就算煮出来也卖不出去,盐卖不出去湖广的粮又运不过来,所以安丰、富安和角斜等之前没荒废的盐场今年不得不开垦荡地。盐碱地不但收成不好,而且这粮也不是站在这儿就能种出来的,正所谓青黄不接。身为两淮运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治下的灶户盐丁活活饿死,所以才筹了点银子来上海办粮。”
“原来如此,原来我真想多了。”
“您不是想多了,而是想不到两淮盐务荒废成这样。”
韩秀峰不想再聊两淮盐务,随即话锋一转,又说起眼前的事。听说江海关的兵船“羚羊”号在江上被炸了,还死了十几个人,乔松年紧锁着眉头道:“乱党抢了好几条船,其中也有洋船,或许真是乱党干的。”
“我不觉得刘丽川会对‘卖鸡爽’下这毒手。”
“此话怎讲?”
“健侯兄,不管你信不信,‘卖鸡爽’真不是你我之前想的那么简单。不能因为他的顶戴是花银子捐的,他之前那差事是花银子买的就瞧不起他,他跟洋人的关系真不一般。别人或许瞧不起他,但刘丽川却不敢得罪他,不夸张地说得罪他就是得罪洋人!”
“刘丽川不敢得罪‘卖鸡爽’,陈阿林呢,陈阿林不是一直想杀‘卖鸡爽’的吗?”
“陈阿林是不怕得罪‘卖鸡爽’,但在我看来陈阿林也不一定敢去炸‘羚羊’号。”
“陈阿林为何不敢?”
“陈阿林不怕‘卖鸡爽’不意味着不怕洋人,他哪会晓得‘羚羊’号上有没有洋人,万一炸死了洋人怎么办?何况‘羚羊’号这些天在阻拦英吉利和法兰西的洋船靠岸卸货,边上全是洋人的商船,万一把洋人的船也炸了怎么办?”
乔松年沉吟道:“这么说真是洋人炸的!”
“洋人也不太可能,因为根本没必要,‘羚羊’号这些天是在阻拦他们靠岸卸货,但据我所知是在装模作样的阻拦。何况在洋人看来,‘卖鸡爽’是我大清最通情达理的官,炸死‘卖鸡爽’对他们没好处。”韩秀峰说着说着,嘴角边勾起一丝冷笑。
乔松年猛然反应过来:“原来是一出苦肉计!‘羚羊’号被炸了,他‘卖鸡爽’运气好逃过一劫,对朝廷就能有个交代。”
韩秀峰冷冷地道:“说洋人炸的,那是因为他戴罪自效去阻拦洋人的商船靠岸,想以此让英吉利和法兰西的商船照旧例缴纳关税,结果洋人怀恨在心,对他痛下杀手;说乱党炸的也行,至少能撇清通匪之嫌。”
“看来我真小瞧他了!”
“如果没点道行,他能跟洋人打得火热,能左右逢源混得如鱼得水?”韩秀峰反问一句,旋即话锋一转:“那可是十几条人命,估计死的人中还有内务府派的税官和晓得他假公济私侵吞税款的税吏,这事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
“现在人死都死了,死无对证啊。”乔松年无奈地说。
韩秀峰一边敲着桌子,一边冷冷地说:“羚羊号的事放一边,他被乱党生擒的事还没完呢。羚羊号上的十几个人不能白死,一条人命少说也得算他一万两!”
正为粮饷犯愁的乔松年权衡了一番,抬头道:“一万两太少了,怎么也得两万两。等许大人到了,我跟许大人禀报,让许大人去敲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