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照避开她递来的手。
“以现在的情况,似乎不适合谈论这些家常。”
伊丽莎白并不意外,习以为常收回手,端端正正放在膝盖上。
“我是个失败者,”伊丽莎白笑得无奈,“一败涂地。”
这间“囚牢”,也是一间舱室。
舰上所有舱室的格局大同小异,这里撤走了部分东西,可桌椅的摆设,与沈曦照舱室里的摆放位置一模一样。
她与伊丽莎白相对而坐,正如人鱼离开舰船那日,凌千秋漏夜前来。
那时,凌千秋就坐在伊丽莎白如今的位置上,连两人抬眼望来时的角度,都相差无几。
沈曦照垂下眼眸,透过桌面缝隙,清晰看到她攥紧的手指。
“您叫我来,就是为了听您的战败感慨”
伊丽莎白没有立刻回话。
沈曦照视线内,那双保养得当、温润如玉的手,手指紧紧交缠,青筋凸起,随着伊丽莎白的心绪波动,慢慢握紧成拳。
伊丽莎白怔怔望着她的眼睛,似乎有一瞬出神。
“我做了三天心理准备,哪怕在你进来前一秒,也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拳头松开了。
伊丽莎白如释重负,手指像是脱力,无声平放在膝盖上。她的脊背仍然挺直,宛如不屈的松树,始终不曾放松过自己仪态的注意。
“可在看见你的瞬间,我就知道,我不会再犹豫了。”
沈曦照转开视线,淡淡一笑。
“我的到来,给了您希望”
伊丽莎白静静望着她,唇角微微抬高。
“你既然来了,就说明,我确实有可利用的价值。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消息了,不是吗”
沈曦照靠进座椅内,答非所问。
“您的存在就是价值。”
一位尊贵的皇储,哪怕她犯下再大的过错,哪怕只是为了捍卫兰迪亚帝国的尊严。
在克尔兹与兰迪亚后续的谈判中,议会也会想方设法将她交换回去。
克尔兹这方,自然可以以她为重要筹码,交换某些政治条件。
她们双方需要拉扯的问题,不过是兰迪亚帝国,需要为这位出身高贵的俘虏,付出多少代价而已。
伊丽莎白微微抿唇,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搭在膝盖上的手抬起,放到桌面上。
她的语气尚算平静,“那么,曦曦,你敢同意我提出的条件吗”
一位被俘,且犯下大错,险些掀起战争、将帝国拖进深渊的罪人。
即使伊丽莎白安全回到帝都,迎接她的,也不会是民众对她的欢呼。
沈曦照仔细审视她的表情“您想自救”
“没什么好救的。”
伊丽莎白浅笑起来,五指交叉,慢慢呼出一直积郁在胸腔内的闷气。
“我已经做了所有我能做的努力
,如今功败垂成,是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她抬起的手,像是要抓住那一缕飘渺不定的希望,可眼前之人,早已不是从前的沈曦照。
她的手肘随意搭在桌上,安坐一旁,平静瞧着她的举动。
伊丽莎白记忆里的她,会在她因家族纷争心情不好的时候,依偎在她身旁,用力握紧她的手。
会笨拙安慰她,即使那些孩子气的话,无法带来任何改变,却能驱散伊丽莎白的烦闷。
她会给她唱来自克尔兹的温柔小调,歌声飘荡在夜风里,温柔散开。
她在轻柔慢缓地哼唱声里,乖巧听话地陪她坐一整夜。
“曦曦”
那么多、那么多真切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