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法杖朝着血线方向一指,大叫一声:“追!”
众人顺着血线追上去,而在他们离开不久,河面上忽然出现一双纤手,手中高举一个婴儿,顺着流向下游飘去。
无定河下游,左邻江水,越过宽阔江面,对面就是草原,右边三四十步路,是一片顺着山脊生长的森林。
王景用木棍当拐杖,蹒跚着来到河边,往后看了看,只能约莫看见无定城的半个城墙。放松下来。就着河水贪婪的饮了几口。
太监服上的血已经凝成了黑块,硬邦邦的杵着王景的皮肤,王景就着河水,搓洗了几下,血水顺着河水流淌出去,把河水都染红了。可搓洗了一会儿,王景提起衣服来一看,却发现上面还是那么多血。王景索性把外褂外裤都扯下来丢了,好似也把城中的记忆,随着一起丢掉了。
谁没罪恶呢?那杀红了眼的神狸士兵,那说出燕皇所在的太监,生死之间,众生平等,万物皆为刍狗,自己不过是那苟延残喘的一份子罢了。何况他身上还有家庭的责任,也……不想自己的孩子重蹈自己的覆辙。
破晓了,草原上一道红霞瀑撒开来,照在王景身上,天地交接一片金黄,伴着霞光,隐隐看得见极远处的蒙古包和马群都镶上了金边。太阳一抖,从地平线上蹦了出来,苍茫之间,华光万丈,蔚为壮观。
王景停下手中的动作站了起来,他已经洗净这身血污,似乎被这阳光照着,就依旧是个“无罪之人。”
熠熠光辉下,王景似乎看到了希望。活着,活着多好啊。
这时候,大臣也是死,达官也是死,太监也是死,在那无定城中,生死之前,大家都是平等的…
悉嗦的声音将王景从情绪里揪了出来,只见河边,一个妇人抱着个襁褓,艰难地爬上岸边。王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竟是皇妃荼盈!自己本来苦寻荼妃无果,没想到她孤身一人,居然带着孩子从城中逃了出来!
荼盈上岸,发现有人在,也是警惕,等看清王景之后,大大松了一口气,苍白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她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发现襁褓里面还是干的,刘宸瑞也还在酣睡,欣慰地笑了笑,便不管不顾,倒在了地上。
王景一惊,赶忙上去扶住荼盈,发现她只是昏睡了。王景只觉得她身子很轻,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那双胳膊,也是瘦的见骨。可当王景要去抱起小皇子时,却发现那襁褓好似和荼盈的手臂铸成一体,搬都搬不动。
她是怎么做到的?即便是昏睡之中,还是紧紧抱着孩子,可这力度,却又不会伤到孩子分毫?王景心中一阵暖流,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已经临盆的妻子。女人成为了母亲,就会变成这样吗?
他看了看襁褓里熟睡的小皇子,心想,这是我孩子以后的主公呢!王景四顾之下,将荼盈与小皇子一同挪到了树林之中,捡些枯枝,生了一堆篝火,烧了一会儿,就把火挪开,把荼盈和小皇子放在火堆的原位上。
不等多久,暖气熏蒸,荼盈悠然醒来,第一反应就是抱紧了襁褓,发现还在,便开始检视刘宸瑞。完了,才看向王景,微笑道:“倒是运气,一跑出来就遇到你。我睡了多久?”
王景见娘娘醒来,担心自己偷跑出来的事情被她怪罪:“没多久。娘娘,草原的人杀进城了……我找不到皇上,也找不到娘娘……趁乱逃了出来…”
但荼盈只摆了摆手:“我知道你忠心可嘉,大势如此,怪你做什么。现在形势还不安全……”
王景搀扶荼盈做到石块上,关切问询道:“娘娘,皇上没事吧?”
荼盈皱眉道:“兵荒马乱,皇帝如何,我也不清楚,两位大将在他身边守着,应该不会有问题。现在,最危险的反而是我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