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田间的夏蝉一直“知了知了”的叫唤着,像极了季慕青此刻心中的喧嚣。
等回了车上,小王典座有些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季慕青,“贫僧未曾说错吧,这农人皆是野蛮,竟都不肯将田间碎麦让给那孤母幼子,唉,实在可怜啊。”
虽小王典座这话有了半分道理,可若真论起其中缘由,大报恩寺与世家盘剥才是最为直接的原因。
有道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农人忙碌一年所余钱粮,甚至不够饱腹过冬,又何来能力怜悯旁人
这道理谢不为和季慕青都明白,而小王典座也不可能不知,只不过是遮起了双目,故意不去看不去听罢了。
这回谢不为抢在了季慕青发作之前,对小王典座道“正是此理。”
便拉着季慕青坐回了车中,不再言语。
待到回到了大报恩寺,天已然全黑,小王典座本想与谢不为告别,却不料谢不为仍要继续跟着,“还不知这钱契究竟要如何归纳,还请大师继续赐教。”
小王典座倒也没有推辞,“那就请跟贫僧来吧。”
不过,虽仍是去了静堂,但却未在正堂停留,而是往最里间的房间去。
那间房中灯火通明,甚至照亮了窗外的长廊,十分显眼,而里头正有两个小沙弥在执笔忙碌,像是在誊抄什么。
小王典座将袖中的钱契交给了他们,再对谢不为道“这钱契确实十分重要,原契需得妥善保存,并不便用来直接核算往来,最好是让信得过的族中仆人誊抄一份,以便随时可以拿出明晰功德福泽之数。”
谢不为受教般地点了点头,目光却趁此机会观察此屋中的布置。
此间陈设摆具倒算简单,正中只有两张用于誊抄钱契的长案,还
有几支烛台,不过,倒是有三个巨大的书柜,整整齐齐列放在了远离烛台的地方。
因着烛灯昏暗,谢不为并看不清书柜上究竟摆放了什么,但并不难猜出,定是钱契之类的东西。
只不过,那最为关键的、可以证明这一切幕后主使是为各世家的账本,究竟会放在哪里呢
谢不为在小王典座察觉他游移的目光之前及时收回了眼,暗忖须臾,低声对小王典座道“因着家中族人甚多,不仅这借出的功德需弄得清清楚楚,那这借来的功德也不能含糊,大师可有心得”
小王典座闻言稍蹙了蹙眉,但很快如常回道“这也不难,让族中最为有威望者出面保管这借来的功德钱契,只要不曾损漏,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小王典座说的实在含糊,但谢不为怕再多探听将会引起小王典座的警惕,便佯装喜色,“多谢大师解惑。”
在回厢房的路上,四下无人之时,季慕青便忍不住道“这秃驴说的最有威望者到底是谁啊不会就是指方丈吧。”
谢不为本也在思考,但一听季慕青说的“秃驴”二字,便笑出了声,“你倒是十分形象,只别当他的面说漏了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