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为闻言面上忧愁顿时云散,他知晓,阿北口中的面善之人,就是替孟聿秋传话之人。
如此倒是因为谢翊在前些日子对他有过特意的嘱咐,让他除公务外,不要与孟聿秋再多有往来。
是故,他和孟聿秋便只能通过各种迂回方法见面。
而这回,便是孟聿秋在约他一同去鸣雁园赏花。
想到此,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又垂眸掩住了眸中喜色,默了片刻,才故作矜持地点了点头,“那便去这鸣雁园吧。”
阿北见谢不为明显神情缓和,也顾不上思虑这其中的缘由,应声之后便去准备了。
南郊向来是游山玩水、赏花观景的好去处,各种时令花卉应有尽有。
而如今,也正是丹桂飘香十里的好时候,越近南郊,桂花香味便越浓厚。
等到了鸣雁园附近,桂香浓得好似落了他满头,行止之间,都有风挟桂香绕身。
谢不为在下车之后就让阿北和慕清连意在园外等候,说是未经鸣雁园主人的允许,不请自来已是失礼,便不好再带他们入内。
阿北自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但慕清连意却在谢不为入园之后,面色复杂地相顾一眼。
之后,连意便找了一个由头先行离开了。
园中水榭中,桂枝叠影处,一道墨绿色的身影独立其中,漫视前方秋水金桂,却保持了一种静默的姿态,任由影落水面,花飘袖中。
谢不为无端察觉出了孟聿秋身上的些许落寞之意,让他不禁联想到七月初九凤池台竹林间的一幕。
可当孟聿秋听到步履声转过身来,再对他温和一笑的时候,这点莫名的落寞之意便只像是谢不为的错觉,让谢不为再找不到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谢不为便顾不得心头短暂的疑惑,快步向孟聿秋走去。
甫入水榭,就闻到了孟聿秋身上更为淡雅的桂花之香。
因是孟聿秋在此处站得久了,桂香便沾染其身,甚至压下了孟聿秋身上原本的竹香,倒是有些新鲜。
他站定在孟聿秋身前,佯装不识,歪头谑言“在下误入此处,不知归路,却不想,竟在此遇到了桂中君。”
孟聿秋略有一怔,旋即笑叹,走近了谢不为,垂首点了点谢不为的鼻尖,言语之中尽是笑意,“鹮郎是装作认不得我吗”
谢不为皱了皱鼻子,再“哎呀”了一声,拽住了孟聿秋的衣袖,些许细碎桂花便飘然落下,“怀君舅舅怎么这么扫兴,我与你可是不能往来的,要是被旁人知道了可就不妙了。”
他清眸一转,又负手而立,轻咳两声,“但我今日见的可不是怀君舅舅,乃是偶遇的君子,自然便无事了。”
孟聿秋失笑摆首,“岂能如此,旁人可不会识不得我的面容。”
谢不为闻言沉吟片刻,再狡黠一笑,从袖中拿出了一条黑色的发带。
这是因为他近来赋闲在家,有时也懒得让阿北为他梳头,却又耐不住阿北总是催促,便干脆将常用的发带塞到了袖中,好让阿北消停。
他将发带捋顺之后,便绑在了眼上,面前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但他却丝毫不畏,反而两靥笑涡更深,“我看不到你的面容,自然就不知道你是谁了。俗话说得好,不知者无罪,这般,就算旁人瞧见了,我也能说我不知道今日见了谁。”
这显然是一种诡辩,但孟聿秋却没有反驳的意思,只是在无奈笑叹。
谢不为玩笑开够了,便想让孟聿秋替他摘下发带,但在此时,却听得竹修的声音,“主君,有人在外头候着您。”
谢不为猜不到竹修话中隐去的人是谁,也没有兴趣去猜。
但他知道,孟聿秋身为一国之相、尚书之主,向来公务繁忙,即使是休沐,也多在凤池台中处理各种案牍。
此次好容易偷闲来此与他相见,却也免不了被公务追上门来,而这,也是在谢不为的预料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