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踏至紫光殿重檐之下,谢不为就听得殿内一声清脆的瓷碎之响。
虽还隔着厚厚的楠木门扉,可这声响却十分清晰,便足以推测出掷瓷之人盛怒的模样。
还不等紫衣内侍反应,是要引谢不为暂时回避,里头的争吵之声便已紧接传出。
“臣可担保,袁尚书绝不会做出此等蠹国利己之事。”
谢不为当即辨出此为萧照临的声音,却犹有一愣。
因着即使他也曾听过萧照临蕴着怒气的声音,却从未有闻萧照临如此声嘶力竭的哀恸之声。
此声掷地,四下皆静,就连紫衣内侍也生迟疑,未立即请谢不为暂退。
是故,接下来皇帝的怒声应答便更加清晰地传出。
“担保在朕面前,你拿什么担保如此意气用事,哪有半分储君的样子”
谢不为眉心一皱。
“陛下既如此说,那臣这一身,恐怕除了这储君之位,便再入不得陛下之眼,臣便”
就在萧照临话还未尽之时,谢不为竟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猛然上前,朝殿内躬身朗道“臣中书侍郎谢不为,拜见陛下。”
这下就连殿内也陡然安静了,而紫衣内侍更是一脸惊惧。
此番滞静,仿似时间都凝住了,沉沉地压在了殿内殿外每一个人的肩头,直教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好在片刻之后,殿门便从内而开,另有内侍跨出了门槛,对着谢不为微微垂首道
“谢侍郎,随我进来吧。”
谢不为再有稍拜,随之而入。
又才行两步,便与从内而出的萧照临撞了个正着,一抹隐约的铁锈腥气随着未止的行风,就此钻入了谢不为的鼻尖。
两人的步履都有微顿。
谢不为随即听到了萧照临喑哑的一声“卿卿”,可他却依旧没有抬眸,只看着那玄金色的衣角,微微躬身,便与萧照临擦肩而过。
虽已过立冬,却还未至燃炭之日,可紫光殿内竟已四角都置了鎏金炭盆。
这般,才甫入殿,便有融融暖意扑面,再混着淡淡的沉香之气,自然十分怡人。
只是,在此怡人暖香之中,却夹杂着比之方才更加浓腥的铁锈味。
是血腥味。
谢不为不禁心下一跳,若是放在从前,他未必能断定这点隐约的铁锈味就是鲜血的味道。
可自从在鄮县经历那场血战之后,他便对血腥味格外敏感。
如此,即使沉香味浓,却依旧不能在他面前掩盖什么。
谢不为联想到了最先听到的那声瓷碎之响,心头莫名一紧,面上却未显露分毫。
跟随内侍站定殿中之后,便伏拜道“拜见陛下。”
“嗯,起来吧。”皇帝的话语中有着一丝明显的疲惫,手指也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身前的紫檀木案,“赐座。”
此后,便未有一言。
直到谢不为端坐锦茵,正欲再拜之时,皇帝竟似有所感,先行缓缓抬手。
dquo不必请罪了,方才倒也省的朕再被那个逆子气出个好歹来。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