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秦总的表情实在丰富,短短几秒,从震惊,到狐疑,觉得余缺说笑,一系列转变看得让人颇觉几分趣味。余缺目睹全程,也难得对他多了几分耐心,将传到平板上的那张图片的某个角落的隐蔽记号放大,指给他看。
“看一下,像什么”
照片上是略泛黄的纸张,被特意指出的部分看起来像是水渍不小心印上了,因此显现出稍微深一些的颜色,不特意点出,几乎完全和周围融为一体。但盯着看几秒后,顺着这浅淡的轮廓,隐约能看出是条简略的鱼影。
秦昊辉“一条鱼。”
余缺轻“嗯”了一声“这是我习惯的记号。”
小鱼。
一开始余珍不识字,但她常识还是具备的,也偶尔听路边算命的给大家测字、起名,因此她清楚一个人的名字带“缺”,并不是什么好的寓意。
虽然她并没有把这个信息吐露出来,但日常还是多少带点忌讳,很少会像别人一样叫他全名。她给余缺取的小名也不是叫“名”,而是叫“姓”,也就是“小余”,或者“阿余”。
因为字音一样,后来下河捉鱼时,她也曾调侃着说,余缺就是河里的小鱼,她是大鱼。还故意说大鱼吃小鱼,张牙舞爪吓唬他,逗得余缺直乐。
余缺第一次觉得自己名字好听,也是在这个时候。
在那片晃眼的日光中,余珍用湿淋淋的手摸他在太阳下晒得滚烫的额头,拨开他汗湿的碎发,语气温和又认真“我们家的小鱼,以后也会鱼跃龙门的。”
小鱼,一个很简单的小名,却成了姐姐对他的期许。
或许也算不上期许,而是一种对自家孩子的天然信任和期望。她是真心觉得余缺是天下最好的小孩,理所应当的,未来会拥有很多很多东西。
后来经济宽裕了一些后,余缺就被她送去学认字,他那时还没接触过毛笔,写得跟狗爬似的。倒是余珍学习能力极强,几乎余缺一天学会几个字,回来教她,她就能学会几个字,她也会拿笔,但一般最多沾点清水。后来因为舍不得不用弟弟的纸张,改成拿一截烧过的呈现出碳化的小棍,在青石板写写画画。
她学了不少字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给余缺换个名字,可惜最终没能换成。
余缺倒是不在乎自己名字里的寓意,但他喜欢“小鱼”这个称呼。这些年来,不管他的字画和当初有多大的进步和变化,但“小鱼”这个隐蔽的、不为人所知的记号,每次都被他放在自己的作品当中,算是一种不算署名的署名。
至于眼下这幅字,上面并没有盖余缺的印章,甚至并不算正式的作品,而是一幅“练习作”。因为只是练习,本来是不打算卖,只是为了避免浪费,打算继续当草稿纸。
那个时间段他非常缺钱,自己的字画大批量拿出去卖,可他一无名气,二无渠道,最后字画卖出去一幅能有几千就算幸运了,效率也极慢。那人从那叠练习作中抽出了这张,说要买,余缺不可能不同意。
当时那个人给余缺的感觉,与其说是看上了那时他还不算成熟的笔墨,不如说是看上了他从修真界带回来的,看起来有些略微泛黄的纸张,一番游说,让他搭上了好几张赠品。过程中,这个书画商还问余缺,要不要直接学着模仿别人的作品,假如能以假乱真,他会高价收购。余缺没有答应,只收了卖当时这幅字的钱,两千块。
“两千,我他妈花了快两百万”小秦总骂了一长串脏话出来。
其实钱不钱的都是其次,秦昊辉是觉得自己完全被糊弄了。他买下来能是这个价钱,是因为这画标的是某位大家早年的真迹,称其“颇有意趣”,本质上认定的还是名家的名号,是个古董。
要不是今天运气好撞见余缺,还被指了出来,等到了苏家那位老爷子的寿辰上,他等于是眼巴巴送了一个赝品过去。
人家老爷子一直被吹捧为书画方面的老手,要是看出来了,直接说出来还好,无非就是丢脸,他一个小辈,挨顿训也就罢了。万一要是老爷子没看出来,之后反而被别人指认出来了,那到时候心里指不定会有点疙瘩。
他是去送礼的,又不是结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