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也察觉到接见朝臣的意义。
言官有一个一哭二闹三吊的绝招,叫科道言官朝天阙,遇事不决就磕头,科道言官玩这招,玩的炉火纯青,出神入化,游戏规则就是法不责众,伤了耳目之臣,就是伤了骨鲠正气,就是伤了天下监察之事。
年轻的嘉靖皇帝,就了这个当,陷入了被动之中。
朝廷需要科道言官履行耳目职责,弹劾不法。
但是皇帝每月初三接见朝臣,陛下亲自回答奏对,有什么话当面说,可以有效避免科道言官朝天阙的无赖招数了。
你有意见,陛下亲自回答,还陈述理由,你要是反对,就当面说,再私下纠集,那就是无理取闹、不忠不孝、天理难容了。
张居正采纳侯于赵的奏疏,并没有想到会有这等效果,当初只是觉得小皇帝日益有了皇帝的风采,能够拉出来遛一遛,让大家都见一见,巩固下皇帝的威权,也回应一下隔绝内外的风力舆论。
今天吴中行来,张居正就察觉到了其中的微妙之处。
初三朝会不仅要办,而且要一直办下去,有一定的实践意义。
张居正拿出了第三本奏疏,开口说道“廷议第三事,边方屯耕,宝岐司奏请遴选农户入宝岐司任职,方便至四方任事,各方水土不同,屯耕亦有不同,番薯救荒不二之法,仍需谨慎推行,暂不折赋。”
廷议吵吵闹闹的进行着,大明政务有条不紊的推行着。张四维除了给自己找到了给皇帝注解史书的活儿,还奏说继续分校永乐大典,并且请命雕版刻录以传万世之功。
还别说,还真别说,这还真是个大活儿。
永乐大典修成之后,虽然有抄录,但是一直没有雕版刊印过,张四维这也不算是凭空造牌,真的找到了立功的地方。
廷议通过,永乐大典雕版刊刻,排了日程。
关于殷正茂八月中旬攻伐吕宋之事,张居正并没有廷议,这件事,其实朝廷能给的就是政策的支持,至于其他,也帮不了什么。
张居正拿出了一份奏疏郑重其事的说道“应天巡抚宋阳山、南京兵备太监张进、松江巡抚汪道昆、松江总兵俞大猷、松江提督内臣张诚等联名奏请二事,第一事儿,请命清丈,除苏、松、常、嘉、湖等中心地区之外,连较为边远的滁州、和州、池州等地,也开始改行条鞭。”
七万顷田是南衙五最富硕之地的侵占,而整个南衙,包括滁州、和州、池州现在也纳入了改行鞭法的序列之中。
王国光听闻后,立刻说道“而这次改行鞭法,要做的是以人认地,以地计田,以田计粮。”
“自桂萼倡一鞭法,我们始终无法避免的一个问题,那就是,政令说是丈量权豪隐匿的田,可实际丈量的呢都是老百姓的田,真正清丈都是清丈到没有权势的老百姓头。”
“如果这样做的话,与我们的初衷背道而驰了。天下困于兼并,而我们朝廷的政令,越是清丈,越是激化兼并,那就是不施仁义、失道天下。”
“而如果不丈田,这些个权豪,会更厉害,更加无法无天,生杀予夺,天下亦乱。”
“难,两难,乱,丧乱。”
这就是大明的国事,处处都是两难,想找到两难自解的办法,更是难加难,是做也错,不做更错,只能想方设法的往前走。
王国光进一步的说道“面对这种两难的局面,我们常常发现,我们困顿于一种没有办法跳出怪圈,清丈错,不清丈也错,一旦吏治有所松懈,清丈、清理侵占,都是无用功,看似下的功夫都是白费的。”
“自然而然的升起了一种悲观,那就是就这样吧,算了吧,差不多算了,做不做都没什么,为何要做呢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维持现状,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