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一旦强令权豪还田,之前跟着朝廷一起朘剥百姓的权豪,就会利用手中人身依附的百姓,进行反抗,武装抗税,一地鸡毛。
仅仅是税赋吗徭役、剿匪、修桥补路、学舍等等,地方所有一切活动,朝廷的一切政令,都陷于这种困境之中,却毫无办法。
这就是张居正反复提到的新政、权力都是自上而下,同样也是自下而上的。
“继续廷议吧。”张居正也没给出具体的办法。
廷议之后,张居正仍然是满面的愁容,他想到了一个办法,而且这法子,是有效的。
就是不知道皇帝陛下肯不肯了,这个事儿一旦干出来,那挨骂的不仅仅是张居正了,还有小皇帝也会跟着一起挨骂。
“先生有话直说。”朱翊钧看着张居正一脸便秘的模样,甚至考虑让陈实功带着三品一条枪过来给张菊正开个大眼,有话就说,吞吞吐吐。
张居正摸出了一本奏疏,递给了张宏,俯首说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先生似乎违规了。”朱翊钧拿着奏疏,没打开看,张居正绕开了内阁,绕开了司礼监,把奏疏直接呈送到了小皇帝面前,说明这件事兹事体大。
张居正俯首说道“非常功非常事。”
朱翊钧平静的看完了张居正的奏疏,极为平和的合上奏疏,将奏本递了回去说道“先生,这个骂名先生担不起,还是朕来担吧。朕年纪还小,下手没有轻重,到时候闹得凶了,闹得厉害了,朕就低个头,认个错,写本罪己札记,去太庙前一读,大家都当无事发生好了。”
“陛下,怎能有错。”张居正握着奏疏说道“臣子让君上陷于恶名之中,就是最大的不恭顺。”
朱翊钧则摇头说道“先生,为何不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事,去换大明再起呢罪己诏不就是用在这些地方,用在哪些地方再说了,万方罪朕,还是朕罪万方还不一定,朕这本罪己札记,念不念还是另外一回事儿。”
张居正一脸为难的说道“陛下。”
“先生。”朱翊钧则满是温和的说道。
朱翊钧继续说道“这道奏疏你不能上,你上了就坐实傅应祯的指控,就坐实了僭越的罪名,葛树礼、张四维、万士和、傅应祯都在等着这一天,等着先生坐实僭越皇权的这一天,追随先生的那些门生,也会离先生而去,然后借着朕这杆大旗,将先生打翻在地,踩在泥土里,狠狠的践踏。”
“先生提拔的门生、先生所行的新政,都会随着先生的离去,烟消云散,人亡政息。”
“忍将夙愿,付与东流”
张居正发现,以后不能再把陛下当个小孩子看待了,甘罗十二岁为相,岳云十二岁征战沙场,陛下说过,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
“朕来下旨吧。”朱翊钧看着张居正不说话,还以为他答应了准备做决策。
张居正仍然不肯说道“还是臣来上奏吧,此臣报先帝,忠陛下之职分也。陛下乃是圣人,功业无亏,英明无垢。”
张居正仍然坚持自己的政治主张,尊主上威福之权,礼乐征伐、庆赏威罚自天子出,不肯答应把这个污水扣在小皇帝的头上,骂名还是他来担比较合适,皇帝的威望不能在他当国的时候,有任何的损失。
这才是一个忠臣,该做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