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空飘扬着三日的鹅毛大雪终于是停了,天空终于放晴,久违的明月,在天宫高悬,给大地撒上了一片银白,京师内外银装素裹,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人们很少出门,这街上便愈发冷清,谯楼里的更夫们,仍然在大街小巷里敲着锣和梆子,吆喝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走水了走水了”一声暴喝,更夫闻言面色大变,看向了西北方向,开始不停的敲锣,告诉人们走水了。
大明每年过年放烟火都是谨慎谨慎再谨慎,因为京师全都是木制结构,只要有火烧起来,都是成片成片,更夫们敲锣打鼓,就是提醒所有人赶紧离开房舍,一起出来救火,防止烧到自己家来。
谯楼瞭望到了火情,立刻开始出动,向着火场而去,火场的位置位于煤市口。
大明京城,内城和外城一共有两个煤市口,一个在西直门,一个在广宁门内,烧起来的是最大的广宁门内的煤市口。
由抬柴夫从京西门头沟煤窑运进城里的煤炭,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在此堆放销售,因此得名,而沟通金水河与护城河的水道,其上架有石桥,称为煤市桥。
煤市口一条街都是做集散煤炸生意的。
这烧起来,火光冲天,烟尘滚滚,四处都是奔走救火的人,更夫在街上游走,火烧起来的时候,更夫们已经在不停的锤门,但仍然不可避免有人在熟睡中,感受到了炙热,丧命在火场之中。
朱翊钧在半夜听到了喧闹声,猛地坐起,披上了一件大氅,就走出了自己的寝室,已经看到了王夭灼在门口候着,神色焦急无比。
“是宝岐司烧起来了吗”朱翊钧的脸色依旧平静,万历四年年初一场大火,年末又是一场大火,他的面色复杂,自己就那么招人恨吗可是王崇古说过很多次,大明越是富有振奋,肉食者们的财富就越多,这是个相辅相成的结果。
不是直接把权豪给抄家了,把财富集中到了朝廷就是振奋。
朱翊钧想不明白,自己、张居正、王崇古、谭纶、王国光为何这么招人恨,恨到必须要杀死自己才算完吗张四维纵火焚宫,大案刚刚落下帷幕,这还没喘口气,这又来了一遍。
“没有,宫外来的消息是煤市口烧起来了。”王夭灼赶忙回答道,这要是宝岐司烧起来了,王夭灼早就不顾礼义廉耻闯进寝宫把小皇帝摇醒了。
王夭灼睡的很浅,这和她过惯了朝不保夕的日子有关,有点动静就会惊醒,这煤市口烧起来后,王夭灼听到声音就起来了,不是宝岐司着火,她也是在门前候着,陛下醒了,就伺候着,陛下没醒,就等着。
“哦,不是宝岐司着火,是煤市口煤市口”朱翊钧立刻惊醒了,煤市口烧起来
朱翊钧立刻登上了文华楼,眺望着正南方向煤市口大街,火光已经将半个天都烧的通红,他眉头紧蹙的看着天边,紧了紧大氅。
次日的清晨,廷议如常召开,煤市口大火案,就成为了大案要案。
“火灾烧死了一百二十七口,其中有三名火夫,因为救活殉难,臣以为建忠勇祠祭奠为宜。”兵部尚书谭纶首先为火夫求身后名,忠勇祠的修建标准就是如果此军兵为下救黔首而亡,则修建忠勇祠祭奠录功。
忠勇祠并不大,一个八角亭里面放着一块碑文,上面刻着军兵为救百姓英勇牺牲的详情。
人们可能会忘记他们的付出,就像陈友仁污蔑平倭的戚继光所统领的南兵一样,但是石头会记得。
“准了。”朱翊钧立刻点头说道。
这个没有任何异议,火夫属于军兵,由五城兵马司的军兵担任,火夫比普通人更清楚水火无情,但还是为了救活殉难,理应有此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