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二环高架上,一辆轿车放缓速度,方向盘往右打,驶向出口。
车里,只有柳悦悦一个人,她似是在自言自语“宝宝,很快就能见到爸爸了哦,好些天没见爸爸,是不是想爸爸了”
车子驶下高架桥,没多久便停在一个红绿灯前。
眼看要等的绿灯太久,柳悦悦手放小腹上抚摸“我们再听听爸爸讲故事吧,爸爸讲的故事,连妈妈都爱听。”
说着,她点开中控台屏幕,播放录音。
下一刻。
国破家亡,溪亭少女独自在乱世中挣扎,她和赵明诚视为己出的金石收藏,不是毁于战火,就是多半被盗。
岁月留给她的,只有腹中取之不尽的诗书,镜中迅速滋长的白发,和几程未走完的山水。
孤苦的她,也期待着有那么一个人,能够嘘寒问暖,让她依靠。
带着最后一点珍藏,溪亭少女遇到了张汝州。
张汝州通过舞弊考中进士,并通过欺诈手段获得官职,他用花言巧语欺骗了饱受魔难的溪亭少女。
一顶花轿,一切从简,溪亭少女再嫁。
温馨不过几日,溪亭少女才知道,张汝州真正心动的是她的贵重文物。
在得知溪亭少女藏物尽失之后,张汝州大失所望,对溪亭少女不仅冷漠以视,还拳脚相加。
溪亭少女不是一个软柿子,她默不作声几番思量,收集了张汝州以钱买官,贪污受贿的证据。
收集完毕,溪亭少女将张汝州告发,并请求离婚,恢复自由。
按照律例,丈夫获罪,妻子连坐。
溪亭少女傲然而立,她就是坐牢,也要揭穿这个人的真面目。
幸得翰林友人相救,入狱九天后,溪亭少女被释放。
经过这次失败的婚姻后,溪亭少女不再儿女情长,而是心系诗词。
她重新做回易安居士,倚着楼台,独饮春色,铺纸研墨,细写漫长。
转眼,不知是多少年的某个元宵佳节,再提笔时,她才情依旧,只是风鬟霜鬓,与红尘渐行渐远。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
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多年的背井离乡,溪亭少女那颗已经残碎的心,又因她的改嫁问题遭到士大夫阶层的污诟渲染,受到了更严重的戕害。
某年某月某日,卧看牵牛织女星,月转过梧桐树影,溪亭少女怀着对死去亲人的绵绵思念,和对故土难归的无限失望,悄然辞世,享年73岁。
录音到此结束,溪亭少女的故事也戛然而止。
柳悦悦怅然若失,“常记溪亭日暮”再次浮现在眼前。
最美好的东西,在她面前彻底破碎。
这不像是艺术,而是人生。
柳悦悦从未想到,几十年前,那个灵动、天真、活泼的溪亭少女,结局竟是这样。
心痛,但又真实得就像她所看到所经历的生活,无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