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的有限的相处经验,吴邦德习惯用一个有些愣怔的语气词,来掩盖他正在斟酌答案的状态。
这往往意味着,答案并不像去国子监买儒巾那样稀松平常,比如“大丈夫应先立业后成家”之类反正不会出错的口号。
吴邦德顿滞须臾,道“原本三四年前就该娶妇了,是戚总兵作的媒,从前抚顺一个参将的嫡女。参将临阵脱逃,死了不少战兵,李永芳给他定了罪,斩了。妻女送到京师,没为官奴。”
郑海珠猜到答案并不怎么好,但没想到会听到“李永芳”三个字。
她双眸中忽起波澜的变化,令吴邦德以为她是在歉疚自己的莽撞打听。
吴邦德于是主动又加了几句戚金曾试图营救的细节,以示没有厌恶回答这个问题。
郑海珠意识到,与正确的文官武将群体打交道,像今日这样的机会,往往不期而至。
她于是眯了眯眼睛,露出“我不信那些鬼话”的神色,非常直率地说道“焉知不是这个李永芳自己怯战,事后找手下挡枪”
吴邦德没有立刻接话。
郑海珠笃诚地截住对方的目光“我想得很简单,老爷子把你当亲生的幺子一样,在结亲之事上怎会马虎。他相中的亲家,绝不会是鼠辈。至于李永芳,我不晓得是谁,他是朝廷派去领兵的文官吗”
吴邦德扬了扬眉毛“他是武将。你的世伯,毛文龙,没有与你讲过这个人”
郑海珠摇头“没有。”
吴邦德嘴角露出古怪的笑容“那我讲给你听也一样,他才是个鼠辈。”
郑海珠在心底给吴邦德点了一个赞,暗道,对,这李永芳,不仅是个鼠辈,还将会是大明帝国第一位投降后金军的高级将领,我们后世许多人,都知道。
郑海珠继续问道“那此人,现在还在任上”
“是,还在守着抚顺。“
郑海珠道“如果没记错,抚顺是不是在沈阳东边是不是阻挡后金的门户”
吴邦德道“对,抚顺关再往东没多远,有个叫萨尔浒的地方,听闻实际已是努尔哈赤所控。”
“如此,”郑海珠皱眉道,“抚顺关怎能叫一个鼠辈去守”
吴邦德不置可否地叹口气。
郑海珠忽然冷冷地,半带着谐谑半带着认真道“倘使那李永芳有怯战的先例,保不齐会向鞑子献城。”
吴邦德也现出类似的口吻“将来的事,保不齐的太多了。保不齐届时我们正好在辽东。郑姑娘上回不是说,上阵冲杀也是杀,暗杀也是杀么”
郑海珠正色道“吴公子,我是真觉得,抚顺关如果放这样的将军来守,会是个大祸患。山东饥荒,那些原本老实巴交、只会使锄头的农人,都会造反。现下万一建州女真那里闹饥荒,他们直接带弓策马、来扣抚顺关,怎么办”
吴邦德盯着郑海珠,意味深长道“可惜你我现在坐的地方,是郑氏保险商社,不是京师的内阁。”
“嗯,我们不能换人,难道还不能杀人么。”郑海珠浅浅地露出笑容,并没有激烈的语气。
吴邦德站起来“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对了,你如后头有货去你毛世伯那里,我倒可以帮你押过去。”
郑海珠抿嘴“是个好主意,带上几个情报员,青州兖州的口音,与胶辽口音,差得不太大。”请牢记收藏,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