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衡之遥遥看着崔舒若的马车远去,心神激荡下,哪还会细瞧后头究竟有那些人出来。
再说了,他们即便是看到他站在这,有怎么会知晓他是在等谁。虽说郑衡之的阿娘去了上宜县修养,还不在此处,说不准是受哪位堂兄弟的嘱托来接亲眷呢
毕竟荥阳郑氏多么大的一个家族,恐怕连他们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有多少族人。
郑衡之坦坦荡荡,独自杵立。
旁人不明白,但能认出崔舒若身份的那些人又怎么可能不多想
譬如崔七娘,还有眼睛毒辣的柳夫人。
崔七娘简直要比旁人多了只眼睛,这只眼睛只能瞧得见郑衡之,所以即便是上马车前随意的一瞥,也能叫她看见那一处站着自己心仪的人。
如此一来,她上马车的动作自然就满了。
柳夫人何等敏锐的人,也跟着望过去,瞧清是谁后,冷笑一声,“蠢货,他心心念念的是崔神佑,你却还在为他黯然神伤。”
自从二十一郎欢天喜地地吃了崔七娘送的点心,结果被毒死以后,柳夫人虽知道绝不是自己女儿做的,但也愈发厌恶起她。
一个自作聪明的蠢货,在外头沾沾自喜,却不知道惹上多少麻烦,最后被害死也是活该,偏偏牵扯上了柳夫人最爱的二十一郎,光是想想都叫她心中钝痛。
也正是因此,柳夫人多少有些迁怒崔七娘,待她言辞愈发严苛。虽然还说不上非打即骂,但崔七娘做的每一件事她都瞧不上眼,即便见着了也要冷嘲热讽两句。二人完全没有母女温情,倒像是宿世的冤家。
而被柳夫人责骂后,崔七娘不敢发作,她早就习惯了被阿娘如此对待。每每如此,都会像鹌鹑一样安静,还能少受些鄙夷。
这是崔七娘的生存法则。
所以她一言不发的进了马车,低头不说话。
然后这一会的低落却不是装出来,她是真的伤心欲绝,明明自己已经如此努力,可还是没能换到郑衡之对自己的真心爱慕。她甚至不敢想,如果自己做的一切都被人发现,除了世人的鄙夷,郑衡之望向她时,又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失望厌恶
她不敢想象被自己奉为触之不及的皎洁明月的人,会那样看他。
他是那样温柔,仿佛对每一个人都好脾气,永远是笑吟吟的,能细心发觉旁人的不适与难言,不叫任何人难堪。
想到他,坐在马车里的崔七娘即便是心情低落,眼神也不自觉亮了。
上了马车以后,就都是自己的心腹,柳夫人说起话来毫不留情。
她见到崔七娘的样子就来气,“呵,我说你怎么之前如此反常呢,原来早就发觉崔神佑没死,对吗”
柳夫人把青瓷水杯往车厢一角甩出去,“蠢东西”
本来就因为丧子之痛而苍老许多的柳夫人,此刻气到胸腔起伏,一脸怒容更是将她衬得刻薄,“我有时真怀疑是不是把你抱错了,就你这个脑子,怎么可能是我生下来的。
你到底清不清楚,你我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因我不肯让你追在郑衡之身后,你就故意把这事瞒下来。如今她崔神佑连郡主的位置都坐稳了,才叫我发觉,倘若不是今日瞧见,难不成你要等你阿娘的命都被人取走以后,你才在我灵前哭吗
哦,不,凭你的脑子,我死了,没人护住你,只怕过不了两息也跟着被弄死,送来地府与我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