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玹在仔细观察和走访调查过之后,断定此事必定为妖鬼所为,与凡人无关。县里来的捕头虽然看上去好像半信半疑,但他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于是就把责任一股脑地委任给了谢玹,说“谢公子不是一位名气不小的除魔师吗,既然此事源头还要着落在妖鬼之物身上,那么就非凡人之力所能及;破案寻人之事,多半还要仰赖谢公子一肩担起”。
谢琇很担忧,但她知道,谢玹除了点头应承下来之外,别无选择。
任何人都可以在面对强大的妖鬼之时动摇、后退、撤离或逃跑,但虞州谢氏不可以。
任何人都可以在面对强大的妖鬼之时坦然说一句“鬼物强大,是我学艺不精,力有未逮,不敌鬼物,实属遗憾”,但虞州谢氏的麒麟儿不可以。
没有人真的在意虞州谢氏的麒麟儿是否也有力不能及之处,也没有人真的在意虞州谢氏的麒麟儿是否也会感到孤立无援、感到疲累、感到身体和灵力被虚耗造成的痛苦。
虞州谢氏的麒麟儿,更不能表现出有任何脆弱之处,即使他有,即使他已然快要支撑不住。
谢琇看得出来,谢玹现在受心魔所限,能力没有之前那么强了。
虽然这个事实很残酷,但不得不说,这就是他们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上次在林中,她看到谢玹久久逗留在一棵大树下绘制法阵,也是因为他受限于心魔的威力,能力大大下降,所以才花了比从前多一倍或者说,或许是多数倍的时间。
心魔对于任何修道者来说都是一种虚耗和反噬,只是那些以养花种草、烹茶煮饭入道之人,所表现出来的后果,并没有这么直接、这么残忍,会牵连影响到苍生而已。
谢玹现在法术的威力也有所降低,尽管他竭力遮掩,还是在谢琇面前露出了行迹。
想要验证他法术威力的法子倒也十分简单,只要谢琇问他讨一张他现在新画出来的符咒来使用一下即可。
谢琇并不忍心直接在他面前拆穿这个真相,于是她在巡视时故意多拖了时间,拖过了饭点,因此有了绝佳的借口回百无心家蹭饭。
然后,她就下手偷了几张符咒。
谢玹十分警觉,她的偷窃过程并不顺利。还是百无心看出端倪,被谢琇临时使眼色叫出门去私下串通了一下,知道她也是为了谢二郎好,于是配合着她把谢玹灌醉了,这才让她摸到谢玹始终悬于腰间、即使回了住所更换了衣服,也不会拿下来的那个装满符咒的大荷包。
百无心是个非常乖觉之人,早在和谢琇一道确认了谢玹已然醉倒之后,就随便找了个“酒气上头,出门散散”的借口,离开了那个房间。
百无心一走,谢琇脸皮的厚度就骤然上升了许多。倒也不是说百无心在场,她就不敢下手偷哥哥的荷包,而是说旁边无人旁观的情形下,偷儿心理毫无压力,自然妙手空空之技能发挥到百分之百的实力。
此刻,谢玹伏倒在桌上,枕着左臂,脸侧向右方,面色潮红,双眼合着,呼吸也有些沉重,气息间已然带上了浓重的酒气。
刚刚,百无心已经一再反复跟他故意说话,确定了谢玹已经是醉酒的状态了。
据他说,谢玹醉酒之后非常乖,就只是倒下便睡,不回应旁人跟他说话,也不自己胡乱说些或做些什么。
百无心曾经深恨谢玹这种喝醉的方式,让他无机可乘,也套问不出谢二郎深藏心底的任何秘密。不过今天,他倒是看到了这种醉酒的一丝好处。
谢十二娘有心想要确定谢二郎被心魔影响的准确程度,这是好事。
她只有知道了谢二郎究竟现在有多么脆弱、多么痛苦、多么孤立而彷徨因为谢二自己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她才会对谢二产生怜爱和同情之心,进而更加倍地努力帮助谢二除妖,帮他寻找纾困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