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很多人都这样认为,但你看我的发根就知道了。”艾丽垂下头,给海莉展示她头顶的发根,那是经过无数次漂染后与红色中和而成的姜黄。
“青少年时期,我恨我妈妈更准确地说,我对她不负责任的态度非常失望。那个时候的我太小了,根本想不到更深层次的东西。我想不到她为什么会变成我看到的那样,为什么她的丈夫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消失在家庭生活里,而她就必须承担起一切”
“那个时候的我,就是个为了叛逆而叛逆的贫民窟女孩。我讨厌这个世界,讨厌它赋予我的角色,但我没办法对整个地球生气,于是我只能把所有情绪都宣泄在身边的人,和自己身上。”
“我把我的头发染成了墨黑色,一点红色的踪影都不留。长出哪怕一寸原本的发色,我也会重新再染一遍,因为我不想在我身上看到任何会让我想起她的痕迹。”
“我画浓重的眼影,穿哥特装,每天uckthis、shitthat,跟学校里最坏也最酷的那帮女孩一起玩。翘课是家常便饭,周末一大早就蹭车到金顿那五分钟就能走完的镇中心游荡,直到凌晨才回家。她们喝什么,我就喝什么,她们抽什么,我就抽什么。”
“虽然跟她们厮混在一起,但我从来都不觉得我是个chav。也许当时会这样想吧,哥哥姐姐这样叫我的时候,我甚至还会有些自豪。但现在我明白了,我这样做不是因为我认同她们的生活方式,恰好相反。
”
“我这样做,只是为了让妈妈看到,她的小女儿在她的漠视下,变成了什么样子。我的堕落,就是她的罪恶。”
艾丽古尔丁仰头望向天花板,长叹了一口气。
“我不喜欢这种生活,不只是现在想起来不喜欢,当时也不喜欢。我其实是个性格很内向的人,比起在大街上四处寻衅,还是躺在床上听歌对我来说更自在一些。但我依然强迫自己每天和那些女孩见面,因为我不相信我有选择另一种生活的幸运。父亲逃走,单亲家庭,公营房屋,艰难度日,怎么看都应该是一个标准的悲剧剧本。”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过下去,每天辍学,直到学校把我正式开除,然后随便找一间酒吧或者超市打工,跟某个头发长到可以打结的油腻嬉皮士厮混,因为怀孕而不得已跟他结婚,浑浑噩噩地生下三四个孩子,然后重复古尔丁家族的命运”
“但突然有一天,我”
“我和那帮女孩一起走进了一家赫里福德市的tes,维多利亚街旁边那家。不是为了买东西,是偷东西。我们在进行一个无聊的比赛,看谁能够在不被店员发现的情况下,偷走价值最高的商品。”
“我告诉你,她们真是职业选手。能往卫衣里塞三瓶红酒,而且还看不出异样。我就不一样了,我感觉不管往兜里塞什么东西,都会嘎吱作响引人注意,哪怕是一袋口香糖。”
“我站在我到现在还记得,七号和八号过道之间,看着琳琅满目的零食和糖果,犹豫了很久。我不想在这种比赛里拿冠军,但也不想偷得太少被她们嘲笑。”
“最后,我拿了几包anhees,拉开外套拉链,胡乱揣进怀里”
“anhees。”
在别人深情的回忆里敏锐地捕捉每一种食物的名称,是赵宥真独有的特异功能。
“什么是anhees”
“一种巧克力味的甜食。”杜阿利帕为赵宥真小声作答,“两块脆饼干夹在一起,里面填满棉花糖,外面裹上巧克力涂层。”
“没有这种甜点,盒装午餐就不完整。”安妮玛丽进一步解释道,“如果你妈妈在你的午餐盒里放了一个anhees,你就是操场上最酷的孩子吃着一块几乎有你头那么大的巧克力。”
“是的,从小我就很羡慕那些带anhees到学校的人。我们学校免费午餐,但很多孩子的父母还是会给他们装上各式各样的零食。”艾丽古尔丁结合自己的情况,做出了最终补充,“至于我们家,一个单亲妈妈养四个小孩,平时是有什么吃什么,什么方便吃什么,晚餐吃麦片都是家常便饭,没有多余的钱拿来买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