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十六岁那晚的暴雨中仓惶逃离,经过十几年的沉淀,格林德沃最终掌握了一个颇为重要的能力。
他学会安静地坐下来,把自己的情绪杀死,然后转头平静地去处理那些纽蒙迦德的琐事。猫头鹰回给魔法部的信件表面偶尔会有几滴还未干涸的血迹,格林德沃也不清楚是哪个圣徒拷打犯人时溅到自己袖子上,又沾到羊皮纸上的他只是一份一份,麻木地写着,机械地签字,反动派的战书,魔法部的投降信,各个贵族寄来的投名状,错综复杂的势力永远看不到尽头,唯一能够坚定他内心的,只有伟大的利益。
决斗前那天,黑巫师在纽蒙迦德的主殿前枯坐了一夜,他在反复杀死自己的情感,即使心脏有时候会急遽地收缩他告诉自己,只是杀死爱人前的紧张,亦或是兴奋罢了。
冰冷的玻璃落地窗外,泛着荧光的雪山上依旧笼罩着不断落下的薄雪,将孤塔,峡谷,和结冰的湖面都笼罩在一片白蒙蒙的氛围里,偶尔飞翔过的雄鹰很快就消失在了天边,那是一种气势磅礴的美。
他想让内心凡人的欲望扬汤止沸,也明白此刻正在做何种伟大的事业。
或许可以把一切归咎于自然现象的巫师世界会更新迭代,巫师们会为了各自的信仰而战斗,领袖们会为了立场而相互杀戮。这跟正常,就和下雪一样,不需要特定的理由。
他和邓布利多,是傀儡,在历史的舞台上演一出勾人心魄,精彩绝伦的木偶戏,等表演结束决斗输掉的木偶就会化成一地的碎片。
颇有一种独特的诗意。
就像和未来的自己沟通完毕后,黑魔王非常平静地坐在邓布利多家的阁楼里,把厄里斯水晶放到一边,白色的光透过阁楼的天窗落到他的轮廓深邃的五官上,盖勒特闭上眼睛,他开始屏息凝神思考下一步对未来世界的影响。
然后,身后的木门传来的一声轻微的细响,好像有某种小动物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准备撤离。
黑巫师挥动老魔杖,一瞬间,被虚掩在门后的人一下子出现在他面前。
果然是他。
“格林德沃先生,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我是说,哦,我想上来拿一双我妹妹的针织羊毛袜也许是打扰到您”那扇木板本就有点老化了,红发少年躲避不及就有些局促地向后走了几步,空间不大,使得他差点从楼梯上仰着摔下去。
其实单纯的邓布利多根本不适合撒谎,少年略显稚嫩的面孔总是出卖了他最真实的心境,什么都展现得一览无余。
更何况此刻那双逼近的异色瞳孔,早已把他的那点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偷听大人说话的坏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格林德沃阴沉地说,他从未想过将存在于未来的黑暗事实明明白白地告诉对方。
“那个水晶里的金发少年,是年轻时候的你你们在达成了什么共识吗”
说实话,邓布利多惊讶于自己的胆量竟然那么大。他明明已经感受到黑巫师身上那种几乎让人站不稳的强大的魔力波动,放在平时,可能格林德沃稍有动怒就已经把整个巴黎烧成灰烬了。但人有时候确实会让好奇心占据很大一部分理智,所以,他的脑子里此刻只有这一个问题。
黑巫师没有说话。他主动让空气彻底陷入了死寂。
而这种冷到近乎残忍的神情,似乎已经真真切切地刺痛了那个少年,他毕竟是被格林德沃从小宠大的一只小凤凰或许年轻的邓布利多没想过,对方会和他较真这么一件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事。他努力忍住内心的委屈,但眼眶还是有点泛红,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转而在下一刻扑到了对方的怀里。
“对不起格林德沃先生”红发少年白暂的双手扣在一起,把细嫩的皮肤都扣得有些红了,似乎不愿意让黑巫师挣脱自己的环抱,“你既然不属于这个世界那会不会有一天,也不会属于我了”
他只是在害怕。
他只是太没有安全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