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是大晋都城。
东有燕雀湖、北靠鸡笼山,坐山面水,有龙盘虎踞之势,是绝佳的风水宝地。
绵延无尽的厚重外郭进入眼帘,众人缄默无声,对着这座庇护大晋王朝的新都城肃然起敬。
谢家的骑队在前,整个车队数百人安然有序地接受查验而后进城。
进城后,谢家部曲小股小股往两边分散,渐渐变成罗家车队在前,谢家人在后,成海王皇甫倓没有等来迎接他的特使,紧抿唇瓣,端坐在牛车里,一言不发。
杀手都收到了风声,没道理其他人不知道。
迎接他的唯有令人心烦的南潮风。
从西篱门往东,穿过御道便可以直达城东青溪河畔。
本地的士族以及王公贵族多半住于此地,以罗家的地位还不够格在这里新辟住所,他们只是顺道往同方向的作里,在那里罗家主已经派遣管事为一家人巨资置办了一处宅子。
早已经累得两眼昏花的罗家人只盼望早点赶回落脚地歇息,个个已无精打采,形同行尸走肉。
噼啪
一声巨响,有鞭子往空劈了一声。
“没长眼睛的刁奴,竟不给我们王爷让路”
车队前方骤停,后面紧随的犊车连环相撞,健牛痛哞,罗纨之与月娘等人也在车厢里跌作一团。
罗家主揉着脑门,撩帘而下,不明所以地看着来势汹汹的一行人。
“敢问”
“你是什么东西,敢问我们王爷”对方有恃无恐,鼻孔朝天,拿鞭子指住罗家一位哆哆嗦嗦的老奴,“他,刚才牵着犊车,冲撞了常康王的殿前犬”
说罢手腕一转,鞭子斜指地上四脚而立的黑毛狗,那狗也凶得狠,虽然脖子还拴有锁链,但龇牙咧嘴,目露凶光,身子奋力往前窜,吠上一声,能将人惊退几步。
不过是只狗
罗家主面色不豫,可对方打着“常康王”的名号,让他不得不敬小慎微地躬着身,“是我们的不是,还请王爷恕罪,我们这就让路绕行”
“慢”矮小的导向卤簿阻止罗家主,朝后挥了挥手,上来两名健壮的侍从,他们一左一右把罗家老仆像是抓小鸡一样提了过来。
“这是”罗家主有些慌。
罗家众人也纷纷探目,不知所措。
侍从擒住老仆,唰得一下就拔出刀来,不等任何人反应,刀“呲”得声就从他的后背穿胸而出。
“家、家主”跟随罗家主二十多年、忠心耿耿的老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心口又凉又痛,他低头看上一眼,吓得血口大张,直张到唇口能打开的极限,仿佛是有什么巨物撑破了
他的喉管口腔,喷薄欲出。
他再发不出任何声音,只余下一双圆瞪的眼睛惊骇地看着罗家主。
罗家主也张口说不出话。
下一刻,侍从抽出刀,伸脚一踢,把老仆踹扑到罗家主跟前。
罗家主登时吓得往后一躲,脸色煞白。
刺客杀人不讲道理,贵族杀人亦没有道理
路过的百姓鸦雀无声地看他们当街杀人,麻木的神情告知了远道而来的罗家人,这不是怪事、奇事,而是常事。
黑犬吠叫不止,侍从剁下老仆的一手扔给它,它叼着血淋漓的手掌,尾巴摇得打转,宛若得到的战利品正高兴。
罗唯珊刚好看见这一幕,终于忍不住呕了出来。
“得了,远道是客,不必太过。”
等老仆血流满地、恶犬啃骨正香,后方那辆从出现就格外招人眼的云母犊车钻出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郎君,宽袍阔带、头戴平巾帻,身无华饰但没有人敢小觑了他。
这便是风头正盛,最有望成为皇太弟继承皇位的成康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