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瞳便不说话了,用心为赵氏渡针起来。
赵氏抬起眼皮子看了忙碌的陆瞳一眼,复又放下,嘴角溢出一丝满意的笑。
她对陆瞳很满意。
准确说来,是赵氏对陆瞳金针渡穴的本事很满意。这些日子,也不知是“纤纤”还是陆瞳隔几日上门来为她渡穴起了效用,赵氏的腰果然瘦了一圈,往日衣裙都宽松了些许。
这简直让赵氏欣喜若狂。
她原先尚对陆瞳所言半信半疑,如今亲眼目睹成效,总算放下心来。
消瘦了些后,赵氏就让下人去盛京的轻衣阁做了好几身月光纱的衣裙。她清减后,淡下妆容,薄纱裙衫清雅仙气,是与往日娇艳截然不同的淡雅,倒叫范正廉新鲜了好一段日子,夫妻恩爱更胜往昔。再过不了多久,或许真能成为掌上起舞的那位绝色,无愧“飞燕”之名。
再说陆瞳,赵氏注意到,陆瞳每次登门,都是在午后,未至傍晚就离开,恰好避开了范正廉下差的日子。加之陆瞳又寡言,进了府从不多问,瞧着也是本分规矩。
这令赵氏很满意,识趣的人总是让人放心的。否则这么一个年轻医女在府中,她还真怕范正廉哪一日起了色心。
这医女暂且没瞧出不安分的心思,赵氏也就不如先前待她那般刻薄了。
约莫过了一个半时辰,陆瞳为赵氏施完针,赵氏叫丫鬟翠儿领她去隔壁间喝杯茶。
翠儿送来茶和诊金,赵氏并不是个大方的人,诊金给的很少,至于送的药茶,全当没那回事,陆瞳也没主动提起。
陆瞳喝茶的时候,银筝就把一个小罐子塞到翠儿手中,笑道“翠儿姑娘,这是陆大夫自己做的头油,里头放了药材,抹久了,头发会越来越亮呢。”
翠儿推辞“怎么还能拿陆大夫的东西”
“不值多少钱,”银筝笑言,“本想送夫人几罐,陆大夫想着夫人素日所用膏脂昂贵,怕是瞧不上咱们的,翠儿姑娘可别嫌弃。”
翠儿便将罐子收入袖中,笑容比先前更真切了些“那就多谢陆大夫了。”
陆瞳摇头,低头抿了口手中热茶。
翠儿是赵氏的贴身婢女,一点小恩小惠,不至于收买翠儿,但可以让银筝与翠儿关系拉近许多。
关系近了,嘴巴就松了。
陆瞳喝完茶,起身告辞,翠儿送她们二人出门,路过花厅时,迎面撞上一男子。
对方低声道了一声“抱歉”,陆瞳看向眼前,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浓眉大眼,穿件洗得发白的沉香色布袍,分明是气宇轩昂的模样,神色却很谦恭。
这人陆瞳之前也见过,不知和范家人是何关系,有几次陆瞳施诊完毕出门时都在门口撞见过这男子,大多数时候,这男子都是让范家的下人转交一些货礼之类。
如今日这般进内院还是头一遭。
陆瞳向他瞥了一眼,赵氏的另一个丫鬟正指挥着这男子将手中之物拿到院子里放下,依稀是些山鸡、鹅鸭之类的土物。
男子绕过陆瞳,抹了把汗,隔着院门对花厅里头纳凉的赵氏道“夫人”
“知道了。”赵氏听起来颇有些不耐烦。
这人便有些局促,同赵氏丫鬟说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陆瞳望着他的背影,边往前走边问翠儿“他是”
翠儿笑道“那是审刑院的祁大人,是我们老爷的得力手下。”
得力手下
陆瞳想起刚刚那人身上洗得发白的旧袍,以及赵氏婢子待他颐指气使的模样,状若无意地开口“范大人很器重他”
“当然器重啦。”许是得了陆瞳头油的缘故,翠儿也愿意与她们多说几句“老爷当初从元安县回来时,还特意将祁大人一起带回了盛京。”说到此处,翠儿有些奇怪,“陆大夫怎么问起祁大人”
银筝推了翠儿一把,低声笑道“那位大人模样不差,气势不斐”
翠儿会意,掩嘴道“那真是可惜了,祁大人早有妻儿,不过”她看了陆瞳一眼,没说下去。
陆瞳对她的眼神心知肚明,在范府人眼中,出身低微的坐馆医女,纵然是嫁给小官做妾也是好的。
待出了范府门,翠儿离开后,陆瞳站在门口,回身朝范府的门匾望去。
银筝问“姑娘怎么了”
“我在想”
陆瞳声音很轻“刚才见到的那个人。”
“祁大人”银筝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