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卦的何瞎子说吴秀才怨气难消,或成厉鬼,众人都只当这瞎子是胡诌敛财,但莫非竟是真的也是,吴秀才死得那般冤屈,如何甘心投胎说不定怨气横生之下,魂魄徘徊,要把这一块地方都变成凶宅。
荀老爹枯树般的面皮颤个不停,抖着嗓子劝道
“有才啊,我知道你不甘心,但往事已了,不可沉迷过去害你的那些人都已经下了昭狱,你好好的投胎,下辈子做官做少爷,苦尽甘来,不要迷恋人世”
抓挠的声音更大了。
荀老爹硬着头皮继续开口“你要是实在想不开,非要变成厉鬼,也别找错人冤有头债有主,咱们都是来帮你的,你的棺材我还出了一份钱呢”
他絮叨的声音吵醒了一边的胡员外,胡员外翻了个身坐起来,迷迷瞪瞪看向荀老爹。
“老荀,你自言自语的说什么”
荀老爹没搭理他,一双眼睛发直地盯着前方,两腿抖个不停。
胡员外狐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头皮一麻。
漆黑的棺木沉沉躺在灵堂中央,棺木盖不知何时被推开一半,一只手正搭在棺木边缘,像是要从里头坐起。
像是感受到灵堂中二人的恐惧,下一刻,一张脸出现在二人前。
吴秀才戴着崭新的绸缎方巾,穿着新做的大绿圆领绣元宝寿衣,一张脸被涂得红红白白,看着他们二人,幽幽开口。
“胡”
一声惨叫响彻吴家上空。
“鬼,有鬼啊”
“有才诈尸了”
吴有才诈尸的消息传到仁心医馆时,杜长卿正在小院里扫地,昨夜铺兵们将医馆弄得乱七八糟,还得他们自己善后。
阿城站在他面前,兴奋得两眼放光,手忙脚乱同杜长卿比划。
“说是牛头马面勾走了吴大哥魂魄,青面獠牙的鬼卒套着他脖颈将他拉去地府,十方阎君叫判官送来案卷,升堂鼓一开,发现吴大哥一生忠厚,埋头苦读,孝悌为先,一件坏事也没做过嘛。原来是阳寿未尽,误入阎殿,就叫小鬼又将他送了回来。”
杜长卿听得皱眉“这话是吴秀才自己说的”
阿城猛点头“可是不么可见阴司的阎君确实善恶分明,不冤枉一个好人如今就因为这事,城隍庙的香火都旺了好多,东家,咱们要不也去上几柱”
这话听得又像真的又不像真的,杜长卿扭头唤陆瞳“陆大夫”
阿城拉住他“东家忘了,陆大夫不是一大早出去买东西了吗”
杜长卿语塞。
陆瞳的确一大早就出了门,昨夜那些铺兵们进了陆瞳的屋子,把屋子里的纸笔扔的到处都是,砸坏了不少器皿。
陆瞳平日写方子还要用纸,早上和银筝出门说去纸墨铺中转转。
当然,她走得那般早,也是为了避开杜长卿赶夏蓉蓉出门的场景。
杜长卿早上将夏蓉蓉送走了。
临走时,夏蓉蓉哭哭啼啼拽住他胳膊,与他认错,还说要亲自与陆瞳道歉,被杜长卿拒绝了。
杜长卿打小就认识夏蓉蓉,这些年,对她那些无伤大雅的私心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世上,谁都有私心,为自己多考虑一些不是错。
但夏蓉蓉错就错在和白守义私下联手,这犯了杜长卿的大忌。
夏蓉蓉既与他自小相识,就应该清楚白守义在对付仁心医馆的时候,使出来的那些腌拶手段。夏蓉蓉背着他和白守义私下往来,就是连同外人一起对付自己人。但凡夏蓉蓉有半丝将他这个表哥放在心上,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夏蓉蓉抹着眼泪,站在马车前哀哀望着他,试图唤起他过去的一些情分。
“表哥,咱们从前很要好的你忘了七岁时你生病,杜家没人察觉,我娘夜里替你去请大夫,照顾了你一夜,第二日,眼睛都熬红了”
他苦笑“可是表妹,你我已经长大了。”
他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当年他是杜家的少爷,能给夏蓉蓉玩具、脂粉、银钱,但也仅仅止于此,如今的他只是个破医馆的小东家,夏蓉蓉想要的,他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