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稚提前买了五一回去的机票,却没能派上用场。因为在四月即将过去的某个夜里,段志诚去世了。
直到离世前,他都没能睁开眼。
他的人生,只剩下撞了人之后的惊慌失措,这辈子都无法弥补的罪,以及对家人的亏欠和遗憾。
再无其他。
接到电话的时候,段嘉许极为平静。
因为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到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的心情甚至没什么起伏,订了最近的航班,回了宜荷。
一下飞机,段嘉许便给桑稚打了个电话。
两人在医院门口碰面。
桑稚过去握住他的手,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也只憋出了四个字“我陪着你。”
段嘉许轻轻嗯了声。
进了太平间,段嘉许的目光定在其中一个被白布盖上的人上。他盯着牌子上的“段志诚”三字,走了过去,动作缓慢地把白布扯下来。
露出了段志诚已经变得僵硬,又无血色的脸。
段嘉许收回手,情绪很淡“恭喜你。”
直到死,都不用去面对你所犯下的罪。
段嘉许思考了下,低声说“你如果见到妈了,就不要再去找她了吧。别再害她了,让她过点好日子。”
说完,段嘉许垂下眼眸,盯着段志诚的脸。感觉也没什么话要再跟他说,很快便把白布拉了回去。
段嘉许撇头看桑稚“走吧,去办手续。”
桑稚抬起头,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注意着他的表情,替他觉得难过,又因为他的平静有些不知所措。她凑过去,再次主动牵住他。
“怎么这表情”段嘉许温和道,“没事儿,我不难过。”
毕竟已经过了爱做梦的年纪了。
也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奇迹并没有那么多。希望段志诚能够醒来,却也明白,这个可能性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两人出了太平间。
桑稚忽地停下步子,朝他张开双手“抱抱。”
段嘉许一愣,顺从地弯下腰,抱住她。他能感觉到,她的手轻拍着他的背,喃喃低语着“我不能跟你说没关系。”
因为,不可能会觉得没关系。
“但我能陪你一块难过,所有事情都能陪着你,”桑稚说,“你不用自己强撑着。”
希望你能因此,觉得不那么难熬。
听着她的话,段嘉许唇角的弧度渐收。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他垂下眼睫,忽地喊她“只只。”
“嗯。”
“我是不是真的年纪太大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桑稚还是认真地否认“没有。”
段嘉许的喉结上下滑了滑,仿佛在抑制着什么情绪,半晌后,才似有若无地冒出了句“那我怎么爸妈都没了啊。”
“”
桑稚的鼻子发酸,抱着他的力道加重。她的眼尾泛红,忍着话里的哽咽,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我陪着你。”
我有的,都给你。
我所获得的所有温暖,也全部都给你。
“我给你一个承诺,好不好”桑稚说,“我们以后会有一个家的,我会陪你到很久以后。我的家人,也会成为你的家人。”
“嗯。”段嘉许淡声重复,“我们,会有一个家。”
桑稚摸了摸他的脑袋,学着他之前的语气,认真而又郑重地说着“别人有的东西,我们嘉许也都会有的。”
段嘉许笑了出声,声音有些沙哑。
“好。”
那些无法摆脱,又割舍不掉的过去。
在这一刻,像是随着段志诚的离开。
终于,彻底地过去了
七月中旬,桑稚的暑期到来。
一结束最后一门考试,桑稚便坐车去了机场,回到南芜。隔天一早,她被段嘉许叫出去,到市区一个刚开盘的小区看房子。
两人看了样板间。
三房二厅二卫,外加一个小阳台。空间不算太大,一百多平,格局和附近的环境都挺好。
所有一切,都挺完美。
就是价钱让人有点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