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丞偏头啐了口唾沫,狞声说“沈泽川,你坏我好事”
“你也配自称锦衣卫,”沈泽川俯瞰着他,寒声说。“锦衣卫自纪无凡起都是顶天立地、问心无愧的好汉,今日你们设局谋害天子之命,韩丞,我杀你天经地义”
韩丞仰头大笑,说“你是什么沈氏余孽我待你不薄,多次提携,你就是这般回报我的来啊把人提上来,让沈同知瞧一瞧”
齐惠连被拖拽而出,他蓬头垢面,跌在雨水里,骂道“狗贼奸诈”
韩丞拽着链子,打马前进,把齐惠连当街拖行。他指着齐惠连,对沈泽川说“你是不是找了很久在这里啊沈泽川,还不快来接人”
“狗贼、狗贼”齐惠连怒不可遏,被拖得满脸泥水。
韩丞看着沈泽川面容苍白,又看着沈泽川眼神阴郁,说“你大哥是建兴世子,我记得他就是被边沙骑兵活活拖死的,但是你们没感情,所以你一点也不痛。今日轮到了你的先生,你痛不痛”
“韩丞”沈泽川齿间咬着这两个字,“你费尽周折把先生藏在手中,你想要什么”
“原本是有大用”韩丞也陡然变了脸,“可是你放走了萧驰野,坏了我的局,你就再也没有用处了,他也没有用处了你若是还想要他的命,就下来给我磕头认错跪地高喊三声爹,我就留他一命,也留你一命”
沈泽川跨出步,说“成交”
“放屁”齐惠连从泥水里抬起头,他抹掉污秽,爬起身,盯着沈泽川,“我教你诗书,不是让你任人羞辱我齐惠连连天地都不跪,你怎么可以跪他一个卑微小人”
铁链“哗啦”作响。
齐惠连踉跄着,在雨里高声喊道“百年光阴如梦蝶,我来去自由我生这一遭,荣华富贵享过,功名利禄受过,我”他疯癫大笑,拽着脖颈间的链子,“我笑尽天下英雄士,世间贤才高不过我谁人能与我齐惠连一争高下我三出渝州名满天下我谈笑御前,指点江山的时候,韩丞啊,你在哪儿你还是那阴沟里老鼠”
齐惠连淋着雨,犹如酒醉。
“你们这些鼠辈,给我提鞋都不配世家譬如天下沉疴,告诉海良宜,大周已经病入膏肓,他与我都回天无力啊”齐惠连在笑声里狂妄地转身,对着韩丞吐了一口唾沫,说,“但是我不会认输,我今生只做帝师兰舟啊樊笼已破,乱世必起,先生能教你的,已经全部教完了。这烂天烂地”
齐惠连背对着沈泽川,忽然失声哽咽。大雨浇透了他的身体,却无法浇灭他数年来高燃不歇的热血。他过去总是喊着太子,可是这一刻,他却舍不得回头看一看沈泽川。
“这烂天烂地,不如翻了它,去成就你的天地。兰舟,走吧,别回首了,先生替你扛住那四万冤魂,你不要怕,你”他血溅雨中,仰倒在地,望着天空,喃喃着“不要怕啊”
惊雷暴响,沈泽川失声滑跪在地。他怔怔地,任凭大雨厮打,在那漫长的寂静里,那伪装都被撕成了碎片,终于发出了这六年里第一声绝望咆哮。通红的眼里已无理智,他握住仰山雪,猛然拔刀。
“韩丞”
他恨死了这天地,也恨死了这些面孔。
沈泽川撑地而起,仰山雪划破雨珠,在重围里甩出血水。他杀一个,再杀一个,他迈过那些尸体,却像是被遗弃的兽。刀过咽喉,快得像是流汞,血喷洒了沈泽川半面。
他失魂落魄,那血淌过面颊像泪一样。
韩丞一退再退,喝道“杀了他”
风中倏地雨珠破裂,一支长箭眨眼间已经到了韩丞身前。萧驰野从城墙上顺着铁链猛跃而下,踹倒人,翻手拔刀就把对方捅了个穿。他就这样顶着尸体,疾步撞开刀光,抽刀时血已浸湿了双掌。
萧驰野单臂拖回沈泽川,吹响口哨。猛展翅横扑,在混乱里啄伤了韩丞的右眼。韩丞仓皇掩面,听那城外的马蹄声阵阵,丁桃已经带人疾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