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仙顶正在坍塌,萧驰野抬头的那刻魂都要飞了他单臂钩檐,不知道蹬着谁的脑袋,攀上重檐拿命在跑。跃起时抱住了沈泽川,被那力道带了出去,紧接着用臂膀把沈泽川罩了个严实,靠背部重撞在屋脊,蹭得瓦片乱掉。
晨阳勒马挥鞭,指着屋檐急喊道“老虎接人”
萧驰野粗喘不止,酸麻的手臂撑着身,汗沿着脖颈直往下淌。他在坠物轰砸的空隙里,用颤抖的手指胡乱拨开沈泽川的颊边发,确认沈泽川还在喘息。他喉间含糊不清地骂了句什么,抱紧了沈泽川,力道勒得沈泽川在烟雾灰尘里断续地咳嗽。
澹台虎已经追到了屋前,松开浪淘雪襟的缰绳,喊了声“主子”
萧驰野踩着瓦片跳下去,骨津要搭手,他抬臂挡掉了,不肯把沈泽川交给别人。在上马时,萧驰野从晨阳手中接过了氅衣,盖住了沈泽川。
萧驰野侧脸的线条冷硬,空出的手轻拍在澹台虎的背部,让澹台虎挺起了胸膛。他寒声说“这里是你兄长的战场。”
澹台虎沉默地擦掉了面颊上的血迹。
萧驰野眼神冷峻,说“澹台虎,回家了。”
建兴王府再度烧毁,火光伴随着厮杀声,一直燃到了天亮。敦州的街市间殷红汇成了细流,寻常百姓藏在家中,连窥探都不敢。辰时三刻,茨州守备军和禁军开始打扫战场,把尸身都拖去空旷的平地,晚些要做处理。
澹台虎在吃饭,他才从战场上下来,脸都来不及洗,就跟着近卫蹲在廊子底下大口扒饭。晨阳喊颜氏行院里的厨子给守备军和禁军筹备饭菜,他们彻夜行军,又厮杀到天明,士兵们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打巷战还是爽,”澹台虎抹着嘴,“蹲野战也爽,但没有这么爽。”
“主子有先见之明,”骨津咬了馒头,“没给禁军上铁甲,不然昨晚的铁锤有的受了。”
他们在这儿休息,正堂的帘子一直没掀起来。晨阳有点担心,夹着花名册问丁桃“怎么让公子上了那高楼你也不跟着。”
丁桃垂着头没敢吭声。费盛几个都受了伤,潦草地包扎上了,现在都敞着上衣跪院子里等着挨训,但锦衣卫昨晚守得漂亮,硬是没让雷惊蛰从楼梯攻上去,死了两个人,就如同费盛喊的那句,一战成名了往后谁也不能再轻视他们,他们是有真本事的,站在离北近卫跟前也不矮一头。
堂内站着孔岭,垂袖恭候在边上,听着里间瓷碗轻碰的声音,就知道萧驰野在给沈泽川喂药。过了半晌,侍女捧着碗出来,对着孔岭矮了矮身,就退了出去。
萧驰野打帘出来,就着帕子拭手,对孔岭说“没事手伤着了。上回是左手,这回是右手,反正就是轮着来,迟早有一天搞死我。”
孔岭好整以暇地垂头听着,知道这话不是讲给自己听的。这里间不隔音,萧驰野说得轻描淡写,让里边躺着的人悄无声息地翻了个身。
萧驰野把帕子搁一边,让开了身,示意孔岭进去。待孔岭掀帘进去,他也跨出了门,站在檐下冲近卫们打了声哨。
“尸体让骨津处理掉,最迟今晚,该洒醋点水的就问颜氏要。”萧驰野看了眼天气,“虽说入秋了,没那么热,但昨晚看敦州的官沟也堵得死,不通掉就易发病,你们留意着点。”
敦州没有衙门管理,底下的官沟早都乱了套,跨沟建屋的人多了去,堵得比阒都还严重,今早血流成洼也是这个缘故。入秋了是没夏天那么热,但太干燥了,昨晚的火烧那么久,也是因为民区都屋檐抵屋檐,全部挨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