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培盛的督促之下,轿子抬得贼快,从城南头的君子别院过去,不到两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地方。贾赦也没让人请,自己就掀开锦缎做的帘子出来,跟着苏培盛往里去。头回过来是在四爷生辰,已经看过府中景致,这回是第二次登门,他没多瞧一眼,跟着苏培盛快速往里走。
过去的每一次,只要是和四爷见面,这太监总要刺他几句,今日是真真反常。仔细想想也是应该,弘晖是谁,他是四爷的嫡长子,生在康熙三十六年,母亲是福晋乌喇那拉氏。虽然之后李氏也生过两个,到底是妾所出,身份上就差了一截。
弘晖与十七阿哥胤礼同年,如今将满五岁,他识规矩懂分寸孝敬长辈友爱兄弟,听说还聪明上进,如今正在读四书,唐诗也能背上不少。四福晋乌喇那拉氏生弘晖的时候难产,费了很大的劲才母子平安,不过伤了身子,太医说了以后恐怕很难有孕,虽如此,胤禛对嫡福晋还是敬爱如初,尤其疼爱这个辛苦得来的嫡长子。弘晖的身体说不上壮实,过去也没生什么大病,像这样又吐又泄还是头一回。
四爷下早朝出来就听说弘晖不好,连户部也没顾得上去,直接回府。看到儿子那模样,身体颤抖,先是将进的食物吐了个干净,肚子里空了就开始吐苦水,怎么也停不住,乌喇那拉氏早已经哭红了眼,说弘晖早先就拉了好几回,太医来看了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听到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胤禛就发了火,让太医滚过来老实汇报。
看诊的还是右院判汤岑子,在小方脉小儿科上无出其右,他不是想包庇谁,而是真的估不准,说像南疆秘药,又像是染上了疫病,只看脉象的话,很难辨识,想要拿出确切的说法,还得等症状稳定些。
胤禛是大开眼界,今天之前他只听说过病情得到控制,已经稳定,还不知道有病症稳定才能把脉这种说法不稳定都已经虚脱了,继续下去还了得
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四爷让苏培盛去请了贾赦。
大老爷过去的时候,弘晖气息已经弱下来,乌喇那拉氏随时都要昏厥,院子里还有几个妾室,都双手合十为府上大阿哥祈祷。
贾赦进院子的时候注意到她们的神情,担心来得太假了,眼里还有没隐藏好的兴奋和激动。这哪里是求活,根本就是想让他立刻去死。这么大动静四爷四福晋也都转过身看了一眼,然后就露出了欣喜之色“我等先生多时,可算是来了。”
因为情况紧急,大老爷也没来那些虚的,他找人抬了张案桌过来,命苏培盛打水,净手之后从随身带着的锦囊里头拿出半截香点燃,熏过之后又摸出几枚铜钱,同时吩咐道“四爷和福晋可以留下,闲杂人等都退出去。”
就有妾室不答应了“我们只是想给弘晖阿哥祈福而已”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胤禛大发了,“别以为爷不知道你们的心思,都滚出去”
四爷发作起来没人敢顶罪,那些个以祈祷之名行诅咒之实,顺便还想勾搭主子爷的女人全都退了。满京城唯一能让四爷以“先生”相称的就只有君子别院的东家贾恩候,听说是个很厉害的算命大师,阿哥们都推崇他。
瞧那架势就是要给弘晖占卜,她们当然也想听,还没开始就被轰出来。刚走出院子,李氏就拉下脸,她拧着手帕咬牙切齿道“不就是个算命的,真把自己当回事。”
武氏也说“不知道要搞什么邪门歪道的东西。”
几人中,最乖觉的倒是宋氏,她笑道,“既然爷不让留下来,我就先走一步,回去给弘晖阿哥念经祈福。”她这么说,几人才意识到自己失言,都闭了嘴各回各的院子。
把碍事的女人打发走了,贾赦将铜钱置于龟壳之中,摇动掷出,看铜钱正反面排卦,不多时,心里就有了底。他回过身来看着胤禛,神情有些凝重,“回四爷话,在下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胤禛对贾赦多少有些了解,无论好坏,他极少会流露出情绪,总说生死是天注定,不许过度伤怀这样严肃简直少见,胤禛心里咯噔一下,强自镇定问道“如何”
“此番九死一生,大凶之数。”
测字还可能因为心情与解法不同出现偏差,卦象却是不会骗人的,因为听说不好的是四阿哥府唯一的嫡子,贾赦分外重视,直接拿出真本事。入玄门这么多年,贾赦见过太多比这更凶更险的卦象,这回却不同。
“此象并非天灾,而是。”
“弘晖阿哥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