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圣米罗修道院,踏入那片蛛网般的街区,天空骤然阴霾。
桑夏纳闷地抬头望,天空明明碧蓝依旧,帝国白塔在阳光下如此晶莹闪耀。可是
“为什么这里没阳光”
阿德维笑起来,嗓音低沉浑厚,如钟低鸣“每一个初来乍到的人都会问这个问题,小姐。而至今都没有一个统一的回答。”
一路走来,莱昂环顾四周,面容冷峻。
白日里的96区,所有斑驳肮脏无处可遁。如果不是霓虹灯牌还亮着,路上尚有行人,这里如同一座战后被废弃的荒城。
“觉不觉得,这里就像一块被藏在衣服里的伤疤”伊安问。
“我更觉得它像一块烧伤溃烂的皮肤,流着脓,从来没有愈合过。”莱昂说,“其实也没有人去掩盖它,它就在我们脚下。只是我们无数次经过,都不会去低头看一看。”
阿德维侧过头,朝身后的金发青年瞟了一眼。
“请注意脚下,小姐少爷们。”阿德维神父拉长着华丽的男低音,“这里的街道路面上一次修葺大概是在你们出生前了。如果一脚踩进垃圾里,您漂亮的皮鞋就要报废了,小姐。”
阿德维领着众人在错综复杂的社区里转着。
扩建的楼宇如小孩的积木,杂乱无章地堆叠在头顶,到处都是支出来的露台,乱麻似的裸露电线。人在底下行走,提心吊胆,担心随时会有东西落在脑袋上。
这里的建筑物密集到足以违反任何一条消防安全条例。但是正因如此,从任何一个角度望过去,都是一副令赛博朋克迷心跳加速的景色。
艺术的背后是蝼蚁般的生活,蒸气氤氲之下是无数在泥沼里挣扎的灵魂。
桑夏看到了那些站在暗巷里的流莺。
有些年纪比她还小,显然未成年。而有的已上了岁数,却依旧袒胸露乳,对着路人搔首弄姿。
桑夏的生母是一名红极一时的高级交际花,出入上流社会,生活奢靡而精致,远非站街的流莺可比。
尤其在生了儿女后,生母金盆洗手。在修斯将军的资助下,母女俩生活在星环上一个环境优渥的社区里。
桑夏虽然因为生母的身份而备受歧视,但自幼生活十分富足,家中管家女仆环绕,不知人间疾苦。
今日,原本抱着帮好友见心上人的想法跑过来玩,却没想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了赤裸裸的贫困底层。
“你过来。”她朝一个年纪最小的流莺招手。
那个小女孩被同行推了一把,怯生生地走到这个衣着华丽的少女面前。
路边堆着脏兮兮的残雪,而这小姑娘穿着短裙,双腿上的丝袜破着大洞,肌肤冻得发紫。她非常努力地朝桑夏笑,一双灰色的大眼睛里满是卑微的羡慕。
“好心的小姐,您需要我的服务吗”
她嘴唇皲裂,一口黑黄烂牙,笑起来像一只被打怕了,又不得不对人类摇尾巴的流浪狗。
“给你。”桑夏把一枚平时里用来把玩的银币给了小雏妓,“拿去买一双买你需要的。”
小雏妓欢天喜地,差点要给桑夏下跪吻鞋。
桑夏望着那孩子蹦蹦跳跳跑走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有一种幸存者看着遇难者遗骸的悲凉和后怕。
莱昂走过来,揽着她的肩。他清楚桑夏的出身,很理解她此刻的心情。